待风走烛火立起,那双眼睛又恢复琉璃闪着烛光,言靖有一种産生幻觉的错觉,但他怎麽说也不是寻常人,心慌也只是一刹那。
他拾起自信微微昂首,对着唐砚知说:“大人心里应该很清楚才是,小蕖跟你在一起,你能随时保证她的安全吗?”
“那她跟你,就安全了?”唐砚知反驳道,眼底薄薄的悲凉慢慢浮现上来,“再说,你是以什麽身份跟我提要求?你喜欢她?”
言靖被噎了一下,随後讥笑一声:“我待小蕖只是朋友,起码我能给她提供住处,可以让她平安做生意,不用陷入危险之中!大人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为何将她卷入是非之中?”
仅是这麽一句话,却让唐砚知一下子泄了气,他呆坐着既没有反驳也没有生气,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茶水凉了茶香散尽,窗外隐隐约约地又传来木槿花的香味,他才从迷茫中回神。
起身时有些跌撞,他话也不说地准备离去,身後人又说:“我们两个相互知道彼此,不说完全但也知道对方一些底细,你保护不了她,就不要让她像……像那位一样身首异处,远离,是对她好。”
唐砚知闻言,顿下了脚步,他于这花香中感到安心,整个人又恢复了松弛的状态,他稍稍侧头:“首先,我的事就不劳楼主您费心,其次,我既然决定靠近就准备好了保护她,最後,言公子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听说,这两日有一个女子来到榛州了。”
丢下这话,唐砚知扬长而去。
留下一脸沉思的言靖,没想到,这事他也知道!
果真不能小看了唐砚知!
唐砚知今日乘兴而来,此刻又欢喜回去,迈开的脚步都轻快无比。丁郝见自家主子这般,他自个儿心里也舒畅。
“主子,韦少夫人的悬赏公告已经拟好,明日一早便可张贴出去。”
唐砚知点头,忽而想到什麽而又吩咐道:“换个更得力的人手暗中护住姜蕖姑娘。”
“是。”
夜色浓重,似乎开始起了雾,月色逐渐朦胧起来,灰扑扑的月光落在他身上,本应带着一丝寂凉,可此逢他心情尚佳,这股寂凉的风被一扫而光。
翌日,衙门将一张悬赏公告张贴出来,原本平静下来的榛州瞬间又掀起波澜,逢人便听到行人议论不止。
任闲人如何议论,始终扰不乱无关者的心。
榛州城北,一座府邸矗立于此,与八年前的模样截然不同。
清风拂过门前绿柳,拂起的是过路人的衣摆,抚的是旧人的心。新人未知其旧事,未闻其间埋葬的恩怨过往。
光景不过八年,自任务结束後,她从未踏入过此地。知璃站府邸门前,听到头顶青柳树上的三两玄鸟的脆耳啼叫声。
身後有脚步声靠近,她没有回头也知道来人。
“古姝,是你什麽人?”
言靖抚开一缕青柳,移步到她身旁。
“恩人,年幼时我无家可去,流落于这城中。我以为会死在那个寒冬。却不曾想遇到她,千金之躯的她竟屈膝给我吃的,还给了我一点银两过活。”
同人不同命,有人出生便是锦衣玉食,而有的人落魄无所归。尚在豆蔻之年的古姝只因一时良善之心,不计贫富落差,救助他于饥寒交迫之境。
古姝出事那天,他在店铺里忙着脱不开身,知道出事後,去悬崖下寻了几日都找不到尸身。知她有保镖护着,但往日里,他都默默跟在她身後直到见她安全回府。不曾想,唯一漏掉的一次就出了事。
他猜想,此意外非寻常事故,但他一无人脉二无能力,无人能求。
于是,他孤身一人去了瀚州,加入蛮族杀手组织,一边磨炼自己一面关注古家。想着靠自己出人头地,然後找到她。
四年之後,当他收到她回了榛州的消息并赶到时,一场滚烫的火光,痛了他的眼。
“想不到,名动瀚州的杀手言靖公子,却有这番过往。”知璃笑着,是有几分意外。“跟我说这麽多?没关系吗?”
言靖摇头说:“这些又不算什麽机密。我的手下虽也有上百人,却不精查案之道,只能请溟阁出面,只是之前的任务都被驳回了。”
“难不成,她便是你成为杀手的原因?”知璃发笑道:“这怕是,不止是恩人吧。”
言靖不答,转头看着知璃,有几缕斜阳倾下,恰巧落在她侧脸。于轻扬起的发间里,他隐约看见她耳後有颗黑痣,细小如墨。
古姝也有这样一颗痣,言靖是见过的,他顿时心底起了几分思疑,盯得越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