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教授的声音沙哑疲惫,“是个平民墓,稍微富裕点的商人顶天了。墓室不足十平米,棺椁已朽,除了几件粗陶器,就门口那个铃铛……”
他接过铃铛仔细一看,“粗劣仿品。”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了山梁,只有风声呼呼吹过。
谢美玲还是不愿意相信,脸色由惨白转为涨红,“那洛阳铲带上的五花土怎麽解释?设备检测到的异常反应又怎麽解释?”
“你们自己看,墓室後半部分有严重的自然塌陷,当年的五花土和後来的山洪淤土丶滑坡的碎石混在一起,才造成了‘大墓夯土’的假象。”陶教授摇了摇头道。
β07区域并不是靖侯墓址,这让他这个老学究也大受打击。
气氛降到了冰点。
刚才还热火朝天的工地,此刻只剩下工作人员们茫然失措的脸和无处安放的工具。
那股一往无前的信心,也仿佛被这个小小的丶寒酸的土坑击碎了。
“我突然想起来,小时候村里的老人曾经提起过,说是後山这片地,有一个地方叫龙王冢……”
四周特别安静,林夏晚小声的自言自语,精准送入了每一个人耳中。
一时间,所有目光纷纷朝她汇聚。
佟益文眼眸发亮,“林小友,你方才说什麽?什麽龙王冢?你快具体同我们说说!”
林夏晚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是我很小的时候,村里的老人跟我们讲山上的故事,说这後山有一块地方是龙王冢,底下埋着龙骨。”
“要不是遇见你们,我还想不起这一茬。”她补充道。
谢美玲此刻正烦躁失意,听见她插嘴,忍不住反唇相讥,“龙王冢?我们也有专门去民间走访收集资料的同志,递交上来的材料完全不曾提起过这三个字。小丫头,你要玩闹去别处玩吧,我们这里的人都很忙,没空听你编故事。”
其实,谢美玲还真没说错。
这就是林夏晚编的。
但此刻,她硬是摆出一副受了冤枉的模样,特别不忿地小声争辩,“就算你们有派人去村里走访收集资料,但也不可能丝毫没有遗漏吧。”
谢美玲没想到这丫头还会顶嘴,当下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再出言讽刺,却被陶教授打断。
陶敬走上前来,抱着几分狐疑,几分求索,“小丫头,你说的龙王冢,你还记得具体在哪一块位置吗?”
林夏晚点了点头,“就在北面那处山谷。”
谢美玲笑了。
不过是冷笑。
陶敬和佟益文等人的眼神也都由希冀转为失望。
果然,寄希望于一个小丫头,确实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林夏晚露出不解的神情。
佟益文耐着性子解释道:“林小友啊,你有所不知,因为种种因素,这山谷是最不可能被选定为墓址的地方。”
谢美玲嗤笑,“老佟,你也不用跟她说这些,她哪里听得懂?咱们还是赶紧去研究选定下一块可能是靖侯墓的区域吧。”
她虽然如此说,心里却不报什麽希望了。
毕竟β07区域已经是经过他们考察後,天曲山上最有可能是晋侯墓的区域了。
她甚至都要怀疑,天曲山上到底有没有靖侯墓,或者说,真的存在靖侯墓吗?
谢美玲心烦意乱。
大好的晋升正馆长的机会摆在面前,就这麽错失了,下一次不知道还要等到什麽时候!
看着谢美玲离去的背影,林夏晚回过头,转而对考察组的其他人道:“我的确不懂什麽考古知识,刚才是突然想到了才说出来。我记得,当时我也问过讲故事的老人,怎麽能证明那底下有龙骨。”
“老人以前是专门上山打猎的,他跟我们说,那片山谷,三伏天晚上坐上去都觉着屁股底下冒凉气,跟坐水缸上似的。
到了数九寒天,别处草都冻死了,就那儿一圈的草还有点绿意,他当时怎麽说的来着,好像是说那底下是‘地火龙’。”
“老人还说,他在山里打猎几十年,从来没在那片地方见过一个老鼠洞丶蚂蚁窝,连最爱打洞的獾子都绕着走,就是因为那儿的土硬得跟石头似的,一锄头下去都冒火星子,怕是挖到山神的铜皮铁骨了。”
“哦对了,还有下雨天的时候,别处还湿着,那儿最早干。冬天下雪,那儿最早露出地皮。总之是挺邪门的。”
随着她说的古怪迹象越来越多,陶教授等人的神色由一开始的心不在焉,逐渐变得越来越严肃凝重。
作为一名考古理论和经验都尤为丰富的教授级专家,陶敬听林夏晚细数那些古怪事,心里自动便浮现了相应的科学原理来解释。
所谓冬暖夏凉,这是热惰性原理,说明地下存在巨大的空腔或是特殊性结构。
动物不打洞,说明地下有坚硬人工结构或特殊土质。
降雨降雪後的异常,说明土壤结构不同,排水性和保水性都异于寻常。
陶敬神色变了。
这种种迹象都指明了一个结论,那地下绝对有东西!
佟益文也是一副沉思的模样,显然陶教授想到的他也想到了,两人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