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子。”谭晖郝轻喊道,还没来得及把话全部说出口,袁春希便举起手指在他面前晃悠几下,“知道你想说什麽,我自己能够调整,就是觉得每天这样心里特别不舒服,也知道怀孕肯定痛苦,可是我连快乐的事情都做不了,慢慢变得不像自己,每天浑浑噩噩的。”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生活的意义是什麽,也不明白到底什麽是开心,我和肚子里的互相折磨对方,根本不舒服。”
“我也想开心,可是周围能去的都去了,可是情绪根本提不起来,很累,你说我怎麽办?”
袁春希把手机屏幕朝向枕头,一只手抹着眼角的泪水,没有过多的社交,因为怀孕而不能出去,又怕被病毒感染,小心驶得万年船,但现在的小心是在折磨她的心态。
想哭又不能哭,袁春希也不想给谭晖郝大的压力,他在那边也忍受了许多,既然他能够面对更磨人的事情,想着自己就怀个孕也没什麽好矫情的。
袁春希说完就把电话挂断,给了自己喘息的机会,却让谭晖郝待在寝室里久久没能将心中的阴霾挥散。
范飞待在门口是连连叹气,作为旁观者都能够听出袁春希现在一个人有多麽的难,而谭晖郝作为丈夫却没有尽到责任和陪伴,家和国又该如何持平,又该怎麽做决定。
夜晚营地被灯光照得很亮,一个孤独的影子绕着营地走了一圈又一圈,谭晖郝双手握拳穿着常服独自抵抗寒冷,手臂被冷风吹得通红也不回去。
郑营长站在床边撞见这一幕,回去後和老靳说了声,“下去瞅一瞅吧。”
几分钟三人并肩坐在台阶上,靳营长问了後,得知具体情况,便明白谭晖郝想的是什麽,碰到和袁春希有关的时期,他就像只蜜蜂到处飞,别的都知道要去筑蜜。
“平衡两个字,我也没比你们大多少岁,没多少年也就离开这里,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我老婆在负责,要说最对不起她的就是,当年她一个人做手术,通知单都是自己写的,後来我回家才看到被她放在抽屉里的确诊单。”
“有些时候又後悔,又不後悔,後悔没能陪家人的时间久一点,不後悔自己来这里,人啊,大多都是矛盾体,取决于你是怎麽想的。”
郑营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前两年范飞说你有要回去的打算,都被人家姑娘劝回去,但是现在的决定在你手上,不需要给自己巨大的压力和责任,已经三十一了,江山人才代代出,後面这一批的能力显而易见。”
“也不要觉得自己一辈子都能待在这边,总归是要回去的,就算不转业,给你带到离家近一点的地方不是问题。”
割舍不掉的是这方土地,怀念的是从前共同并肩作战的队友和牺牲的战友,待了十三年的地方又怎麽可能一下子舍得,但结了婚,有了家庭,他不再是一个人,如果一定要做出选择,他现在还不知道选什麽。
靳营长特别懂得他犹豫的是什麽,没有人会在这种事情上可以果断地决定,不是当事人的他们依旧能够体会这种感觉,压抑在心头久久无法舒展。
袁春希挂断电话没几分钟便睡了,盖着被子又有些热,迷糊地踢开然後又双腿夹着被子,不老实的睡姿一直都有,只是今天却紧紧抱着另一个枕头,就像是谭晖郝没归队前抱着他那般用力。
夜里袁春希起夜的次数越来越多,睡觉一点儿都不安稳,刷了会儿手机又点开和谭晖郝的对话框,双手大拇指快速打字,一句话不犹豫地发出去。
【你别多想,我就是发个牢骚】
讲完就睡着,裹着毛毯到阳台坐着,对面小区楼零零散散有几盏灯还亮着,袁春希仰头望着天空,摸不清自己的情绪怎麽变化,时而烦躁,时而痛苦,时而流泪,从前看视频别的孕妇都和没事人,前後没什麽变化,可到了她这里就变得异常敏感。
小黄狗不知什麽时候从一楼跑到二楼,狗通人性,或许是察觉她情绪的不对劲,趴在脚边把尾巴对着她摇来摇去,好像要通过这种方式让她开心一点儿。
袁春希弯腰摸着小黄狗的後背,因为怀孕,眼中的世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每天沉浸在如同黑色沼泽的泥洼里,不愿意多沟通,只想永远地睡觉。
待了没有半个小时,袁春希又回床上躺着,这次睡到十一点,是因为对面消防站的训练声而睁眼,每天两个时间段都会准时响起,不觉得烦闷或吵闹,反而因为这种气十足的声音觉得自身能量好像高了点。
“你也不嫌脏。”袁春希沙哑着嗓子说话,小黄狗一直在舔她的手指,尾巴不摇了,但眼睛眨巴得令人挪不开眼,是个会用眼睛说话的小狗。
手边的镜子照向自己脸颊,眼睛不再亮着,比晚上关掉灯的房间还要黑,眼下依旧有一条线,是谭晖郝不小心划到的,掉眼泪还是会有种酸楚感。
小黄狗叫了一声,像是在回应她这句话,证明并不脏。
袁春希也不敢让他离自己太近,小心推开後下床往一楼去,阿姨正在打扫卫生,怕吵醒她也没有用吸尘器,瞧见人下来立马停止手里的活,“春希醒了,想吃什麽?”
袁春希感受不到饿,晃了晃脑袋,这一下还有些晕乎,定在台阶上,手掌用力抓着扶手,“现在还不想吃,想喝点水。”
“先坐着,你妈去买香椿叶了,这个你肯定想吃。”阿姨热情地到厨房接水,梅淑英外出买东西也是因为袁春希刷到香椿炒鸡蛋,看了十几遍都没换下一个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