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早上好。”温丝椋目光滞滞地盯着前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很没精神的样子。
一夜醒来後,所有的冲动都散去,吕岑亦意识到那什麽杂志上的方法实在有些愚蠢,并且他学习很专注,不太可能会分心想别的事情。
清晨的吕岑亦认为这种实践可能不太有意义。
“大家可能认为口语在高中阶段的学习中不重要,但口语也是我们要着重练习的一部分……”
温丝椋口语很好,讲英文的时候很好听。
这次不算,是英语老师刻意引导。吕岑亦举起的笔又放下。
英语老师开始念月考的试卷答案——她在干什麽?
他用馀光扫了扫身侧的人——已睡着。
温丝椋睡着的样子实在太明显,脑袋几乎要埋到课本里,偏偏她还总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毫无纰漏,甚至还试图向他传授上课睡觉隐蔽技巧。
唇角微微牵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吕岑亦难得诚实地在草稿纸上落下一笔。
今天温丝椋没有约他一起去喂咪咪。吕岑亦破天荒地提出午餐想吃的东西:“我要吃面条。”
“走走走大少爷……”在周远衡啧啧嫌弃的声音里,吕岑亦紧紧盯着前方排队人群中可能出现的那个踪影。
总之再记一笔。
下午温丝椋好像已经彻底睡醒,用很兴奋的语气跟吕岑亦讲话:“你刚听见了吗周远衡现在有点入戏太深,说话都一股狠毒後妈味,我真的要笑死哈哈哈哈!”她透亮的眼眸此刻漾出愉悦,光点在其中跳跃着闪烁。
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吕岑亦在草稿纸上缓慢地划出一道长痕。
……
黄昏的吕岑亦开始怀疑杂志的可信度。
即使吕岑亦此时难得宽于律己,在刻意包庇和宽容标准的加持下,草稿纸上仍然划满一道道痕迹,笔迹或急促或缓和,却通通无可抵赖。
完了。
吕岑亦心里只有两个字。
偏偏下课铃不解风情地响起,吕岑亦怔怔地看着一团乱麻的草稿纸不发一言;偏偏温丝椋实在好眼力,眼神恰恰落在那张很黑的白纸上;偏偏吕岑亦心里有鬼,触电地将那张纸迅速折叠。
他怕什麽呢?怕温丝椋冷不丁想起那本杂志上的内容而道破他的意图?
莫名的紧张,莫名的期待。
偏偏温丝椋实在不解人心,吕岑亦的一切担忧也都是徒劳。她很不客气地嘲笑起来:
“原来你上物理课也会睡着啊,我看你这程度跟我也差不多,我给你看我昨天早上第一节课写的笔记……”温丝椋兴冲冲地翻起自己的物理笔记本,一副道破了惊天秘密的模样,“你看!我们比下谁睡得更死。”
悬在半空中的心脏释然落地。
吕岑亦对温丝椋奇怪的好胜心感到无奈,但还是摊开那张纸摆在一边。
“我觉得还是你睡的更死。”温丝椋沉思片刻,“区别其实还蛮大的……”
区别吗?
一张坦荡荡得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一张遮遮掩掩得生怕第二个人发现。
吕岑亦只看出来这些,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要排出此刻身体里狠狠挤压着他内脏的情绪一般。
“如果一天下来纸上画满了笔迹,请不要怀疑,那就是你心里的那个她哦~”
少女杂志的内容此刻在吕岑亦大脑里回响。标准的好学生吕岑亦从不接触恋爱相关话题——唯一的了解可能就是校长在国旗下演讲上通报的早恋同学名单,吕岑亦本人从未有过哪怕有一分类似的情绪。
但吕岑亦总是刨根问底地钻牛角尖:他真的喜欢温丝椋吗?为什麽会喜欢温丝椋?温丝椋会喜欢他吗?
即使是三选一选择作答,对功课很擅长的吕岑亦仍然答不出其中任何一个答案。
直至放学铃声响起吕岑亦才发现自己在走神,并且可能走神很久。他原先以为只要做出实践,问题和情绪就能一并解决,但现实好像从来不符想象。
但挎着书包,那个惹人心烦的罪魁祸首却又无辜地在他正前方晃来晃去,吕岑亦强迫自己擡头转移视线,才发现夏天居然也有落叶。
视线随着落下的绿叶飞,他又看见温丝椋——她一路小跑到一个穿着高一校服的女孩旁边隐蔽地指了指她的身後,又费了半天劲从书包里掏出什麽东西递给那个女孩。
当那个高一女孩一路小跑地折返回来时,吕岑亦才看见她身後似乎有一片血迹。
温丝椋继续向前走,吕岑亦的脚步却停滞。他虽然没有解答所有谜题的能力,但至少吕岑亦发现了谜题的一小部分,很重要的那一部分。
即使在实物的确凿证明下,他也不那麽愿意接受内心这份沉甸甸的情感。但就在此刻,吕岑亦却心甘情愿地承认自己的情窦初开。他百分百感到庆幸:
幸好是温丝椋。
幸好他喜欢的是这样的温丝椋。
是善良的正义的率直的而不仅仅是漂亮的温丝椋。
飘洒的绿叶无声地落地,悬而不决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定夺。吕岑亦缓缓伸手接住其中一片。他攥紧手中的树叶,连同一切心跳与悸动,他都照单全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