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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的桂花雨(第1页)

病房里的桂花雨

入秋後的第一场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鹿槿灼靠在床头翻着那本木槿花摄影集,忽然闻到一阵熟悉的甜香,擡头时看见季槐正举着个小小的竹筛走进来,筛子里铺着层金黄的桂花,湿淋淋的,带着雨水的清润。

“刚在住院部楼下摘的,今年的桂花开得早。”他把竹筛放在窗台上,雨水顺着筛子的缝隙滴在托盘里,汇成小小的水洼,“周老说用这新采的桂花煮茶,能安神。”

鹿槿灼放下画册,看着他笨手笨脚地往玻璃罐里装桂花,白大褂的袖口沾了好几片金黄的花瓣。“小心点,别弄撒了。”她笑着提醒,忽然想起小时候在老院,每到桂花飘香的时节,爸爸总会搬个梯子摘桂花,妈妈站在树下铺着布接住,她和季槐就绕着梯子疯跑,花瓣落了满身,像场金色的雨。

“你闻,”季槐把玻璃罐凑到她鼻尖,“跟老院的味道一样。”

清甜的香气混着雨水的潮气漫开来,鹿槿灼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她记得爸爸的手术笔记里夹着张桂花糖的配方,背面写着“小灼五岁那年说,桂花糖要埋在木槿树下,明年就能长出会开花的糖果树”。那时她信以为真,真的挖了个坑把糖埋进去,结果第二年只长出棵瘦弱的狗尾草,还哭着闹着说爸爸骗她。

“在想什麽?”季槐递过杯温水,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在想糖果树。”鹿槿灼接过水杯,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你还记得吗?我埋在木槿树下的那块桂花糖。”

季槐笑了,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格外清晰:“怎麽不记得。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偷偷把自己的糖埋进去,骗你说‘看,糖果树长出来了’,结果你第二天就把糖挖出来吃了,还说‘没有花瓣不好吃’。”

雨声渐小,阳光从云缝里挤出来,照在窗台上的桂花上,泛着细碎的金光。鹿槿灼忽然想吃桂花糖了,不是商店里买的那种,是妈妈亲手做的,带着点焦香的,能粘住牙齿的那种。

“等雨停了,我回家拿糖罐。”季槐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你妈当年腌桂花的罐子,我上次去老院收拾时收起来了,就放在你爸的书柜顶上。”

鹿槿灼的心猛地一颤。她以为老院早就空了,那些带着回忆的旧物早就被岁月尘封,没想到季槐一直替她守着——妈妈的糖罐,爸爸的手术刀,甚至她当年埋糖的小铲子,都被他小心翼翼地收着。

下午护士来换药时,看见季槐正蹲在地上,用镊子把桂花里的杂质挑出来。“季医生这是要转行当糕点师傅啊?”护士笑着打趣,手里的托盘叮当作响,“刚才药房的李姐还说,季医生这半个月天天去问‘桂花和什麽配着煮最养胃’,把人家的药材手册都翻烂了。”

季槐的耳尖微微发红,手里的镊子却没停:“小灼想吃桂花糕了。”

护士替鹿槿灼拆纱布时,她忽然盯着自己的手臂出神。手术留下的疤痕已经淡了些,像条浅粉色的蚯蚓,盘踞在苍白的皮肤上。“很难看吧?”她轻声问,指尖在疤痕上轻轻划过。

“不难看。”季槐的声音从身後传来,他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手里还捏着朵刚挑出来的桂花,“这是勋章啊。”他把桂花轻轻放在疤痕旁边,金黄的花瓣衬着浅粉的疤痕,竟有种奇异的和谐,“就像老院的木槿树,树干上全是虫蛀的洞,可每年开花时,谁不夸它好看?”

护士换完药笑着走了,病房里只剩下桂花的甜香。季槐把挑好的桂花倒进玻璃罐,往里面撒了层白糖,动作是从周老爱人那里学的——老人家说,一层桂花一层糖,密封三个月,就能酿成最香的桂花蜜。

“周奶奶说,等你能出院了,我们就用这蜜做桂花糕。”他把玻璃罐盖好,放在窗台上晒太阳,“老院的石臼还能用,到时候我们自己舂米粉,就像小时候那样。”

鹿槿灼忽然想起小时候舂米粉的场景。她和季槐抢着用木槌,结果米粉撒了一地,爸爸笑着说“撒点桂花进去,吃起来更香”,妈妈则在旁边念叨“两个小祖宗,这可是过年要吃的”。那时的阳光也是这样,带着桂花的香,落在每个人的笑脸上。

傍晚林薇带着个保温桶来,掀开盖子时热气腾腾的,是糯米圆子,汤里浮着好多桂花。“我妈说这叫‘桂花酿圆’,吃了能长福气。”她给鹿槿灼盛了一碗,“你看这圆子,我妈搓了一下午,说要搓得跟你小时候爱吃的鱼丸一样大。”

圆子糯叽叽的,裹着桂花的甜,鹿槿灼吃着吃着,忽然想起高三那年的中秋,她在学校补课,季槐提着个保温桶在门口等她,里面就是这样的桂花圆子。那时天很冷,他的手冻得通红,却把保温桶裹在怀里,说“我妈说热乎的吃了不冷”。

“对了,”林薇像是想起什麽,从包里掏出个信封,“周老让我给你的,说是在你爸的旧病历里找到的。”

信封里是张泛黄的信纸,上面是爸爸的字迹,写着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祝福:“小灼,十八岁是开花的年纪,就像老院的木槿,要迎着风长。爸爸不盼你成为多厉害的医生,只盼你永远有勇气,永远笑得像桂花糖一样甜。”

信纸的角落还画着个小小的笑脸,旁边粘着片干枯的桂花花瓣。鹿槿灼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砸在信纸上,晕开了“勇气”两个字。原来爸爸早就知道,成长会有疼痛,会有风雨,却还是相信她能像木槿花一样,在逆境里绽放。

雨彻底停了,夕阳从云层里钻出来,给玻璃窗镀上了层金边。季槐扶着鹿槿灼走到窗边,指着楼下说:“你看,桂花被雨打落了好多,像铺了层金子。”

楼下的桂花树下果然积了层金黄的花瓣,几个穿着病号服的老人正蹲在树下捡花,手里的袋子鼓鼓囊囊的,笑声顺着风飘上来,清清脆脆的。鹿槿灼忽然想起周老说的话:“日子就像这桂花,看着落了一地,其实香都渗进土里了,明年开得更盛。”

她转头看向季槐,他的发梢还沾着片桂花,在夕阳下闪着光。“季槐,”她轻声说,“等我能出院了,我们去老院种棵桂花树吧。”

季槐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好啊。就种在木槿树旁边,让它们一起开花,一起结果。”

回到床上时,鹿槿灼把爸爸的信小心翼翼地夹进摄影集里,刚好在那页“木槿与桂花同框”的照片旁边。她忽然觉得,那些逝去的亲人,那些错过的时光,从来都没有真正离开——他们化作了桂花的香,木槿的花,化作了季槐掌心的温度,化作了每个平凡日子里,让她有勇气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夜深了,季槐在折叠床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那本康复食谱。鹿槿灼看着窗台上的玻璃罐,桂花在糖里慢慢舒展,像在酝酿一场甜美的梦。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埋在树下的桂花糖,也许它真的长成了糖果树,只是结出的不是糖,是这些藏在岁月里的温柔,是这些让她在病痛里依然能闻到花香的,沉甸甸的爱。

录音笔在床头柜上轻轻运转,录下了窗外偶尔落下的雨滴声,录下了季槐均匀的呼吸声,录下了这个被桂花香气填满的夜晚。鹿槿灼闭上眼睛,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梦里有老院的桂花雨,有爸爸的笑脸,还有季槐递过来的桂花糕,甜得让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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