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文栀不是个软柿子,向来不会逆来顺受,偷偷摸摸地省下银钱,去二手贩子那淘医书来看。
害怕被发现,只能趁夜深人静时,蹭着外面的光亮,趴在床头看书。
洛须衣没想到,她学医的背後还有这般艰辛的过往,好奇道:“那後来呢?”
“後来。”许是想到了什麽,她眼中浮现出了一抹坚定,还含着大半的柔意:“我遇到了一个人。”
“那人告诉我,自古以来,世人给予女子身上的束缚太多。贤良淑德,端庄懂事,嫁夫生子,诸如种种,一成不变。”
二人身份天差地别,她只是个普通的农户之女,却在因缘巧合下,遇见了那人。
萍水相逢,却一见如故,她那时才知道,书上说的‘知己’二字,是真正存在的。
没劝她放弃,反而让她坚定信念,莫要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便丢了心中所向。
“人这一生,大多是混沌度日,若能有个向往的事物,那岂非美哉?为了所愿,活着的每一刻,都会觉得值得。”
那人为她说服了爹娘,寻来了一屋子医书,还让有名的医师教授她。
不仅是知己,于她,更是有着知遇之恩。
那麽多年过去了,文栀却仍然记得,分别之际,那人笑着说的那句话:“文栀,我要走了。希望下次再见,你已经成为了想成为的人。”
成为一个,妙手回春的女医师。
一旁的洛须衣抹了下眼角,被这故事感动到,吸了下鼻子,追问道:“那他後来如何了?”
回答她的,是一片出奇的寂静。
沉默半晌,文栀抚上纸上写下的那几行字,云淡风轻答道:“死了。”
“栀娘……”洛须衣轻唤了她一声,面露愧疚,没想倒提及了她的伤心事。
许是时间过去了太久,再次说起这个故去的友人,文栀脸上没有太多波澜,无所谓地笑了笑:“学医久了,便也知道,生老病死,每个人都会经历一遭,没什麽好伤心的。”
瞧她这般豁达的脾性,洛须衣心头深深被触动了一下,不知不觉抓紧了些她的手:“栀娘,你一生未嫁,也是为了他吗?”
女人顿时变了音调,诧异地瞪大眸子,面上难掩惊讶:“啊?”
反应过来小姑娘的意思,她干笑了声,含糊道:“我们只当对方是一生挚友,没有旁的心思。”
话音落下,洛须衣眼中的怜惜更甚,想来定然是两人身份犹如天堑,不可逾越,所以不能在一起。
“我知道的,栀娘。”不忍戳破她的僞装,嘴中顺着她的话,表情无比生动,像是感叹一对有情人被生生拆散,无比悲愤。
文栀无言地扶了下额,自然知晓她想岔了,但也不便解释,于是转移了话题:“对了,你父亲昨日嘱托我的事,我回来想了一整晚,终于把这一套流程整了个明白。”
“什麽事?”
“凌云那孩子没告诉你?自然是为你相看郎君的事。”
洛须衣一噎,立马变了脸色,又羞又囧:“栀娘,这事不急,顺其自然便好。”
“哎,那哪行。”文栀拍了下大腿,着急道:“既然你父亲都发话了,那我可不能让他失望,定要给你寻个顶顶好的。”
她站起身子,颇为激动:“身世不用太好,反正洛家有钱有权,就算他是个乞丐也成。”
洛须衣一听,瞳仁默默睁大,缓缓地眨了下。
“但是为人必须上进,温和有礼,品性要好。最重要的,是对你好,其他的不足,都可以弥补。”
听着她这一番话,洛须衣不知不觉地也跟着遐想了起来。
她的确不在乎家世和身份,只要喜欢,那便是最好的。
文栀在一边说得沉醉不已:“思来想去,现在只能先从那群文官家中下手。”
书香世家,从小耳濡目染,脾性应当不会太差。毕竟舞刀弄枪的,性格没几个好的。
“我已经让洛青海去搜罗了,等几日,便会将适龄的儿郎画像送来,到时候,小须衣你慢慢选。”
女人越说越来劲:“倘若看上了哪个,咱们就将人约去寺里,正式相看一番。”
瞧着真人,看上了眼,便可以去城郊游玩。待感情稳定了,便将亲事订下,选个好日子成亲。
“最後,两人再生个可爱的乖囡囡,那就圆满了!”
洛须衣猛地擡头,完全没想到,她就分神了小会的功夫,文栀已经把孩子都安排上了。
她苦笑道:“栀娘,这八字还没一撇呢,话也说得太早了。”
这人还没开始相看,怎麽就想到婚後生子上去了,她可完全没想过那麽远。
文栀突然望向她,声音极为严肃:“小须衣,你可有喜欢的人?”
洛须衣下意识摇头,文栀掠过一眼,随口追问了句:“那,那位七王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