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舒嗤笑,“她当真事无巨细,殷切得很。”
“还有一事,”宫女面上更显踌躇,声音细若蚊蚋,“那小宫女……当真如泥牛入海了。自那日被赵小姐当衆斥责之後,管事便将她发落到外殿传菜,之後再无人见过……各处打探,皆是毫无踪迹。”
林贵人眸光一冷,低骂了一声,“蠢货。”
也不知是在说不知去向的宫女,还是眼前不中用的奴才,抑或是……赵小姐。
宫女急急宽慰,“贵人切莫动怒!仔细想想,那酒水里并无什麽要命的东西,只是一点果子碎屑……是孟小姐天生碰不得此物罢了。更何况那杯酒,横竖也没真的落入她口中。纵然查,也与咱们无干的!”
林云舒眸光闪动,最终归于平静,缓缓点了点头。
她自然清楚分寸,倘是真的下了什麽毒,一旦事发岂非授人以柄?
她不过是偶然听孟令窈与谢成玉闲谈时,记住了那位骄纵的孟小姐对桑葚有些敏症,一入口便会起一脸疹子。
冰魄酿本就用了诸多果子酿成。
即便事发,她也只需推说不知情——寻常果酿,谁知孟小姐竟沾不得?
万无一失。
只是那小宫女的失踪,多少在她心中留下了一丝疑影。
宫女唤了外间的嬷嬷来为贵人梳头,她见阁内气氛滞重,欲要活络一下,便凑近梳妆台,一边为贵人梳理青丝,一边笑呵呵道:“贵人可曾听闻,这京中近日啊,出了件顶顶稀奇的事儿……”
“哦?”林云舒透过菱花镜看着她,漫不经心地问道。
“裴府和武兴侯府,竟同时上门向孟少卿府里提亲,求娶孟小姐。一个裴少卿,一个赵将军,两位都是人中龙凤,那位孟小姐命真好,两家抢着要!”嬷嬷说得眉飞色舞。
一旁的宫女是自小伺候林云舒的心腹,闻言脸色微变,厉声斥道:“住嘴!主子面前也敢嚼舌根!”
林云舒却忽地笑了。
“是麽?”她拿起一支赤金点翠的步摇,对着镜中比了比,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丝不屑,“她啊……倒也算是个有福气的。”
只是这福气,在她眼中,早已不值一提。
从踏入这巍峨宫禁的那一刻起,她便已超脱在凡俗之上。
赵诩不过一介臣子,哪还配得上她?
至于孟令窈……眼下她还需要顾忌身份行事,可待她登上高位,想要碾死她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或许,到了那时,她连看都不屑于看她一眼了。
最紧要的,还是宫里这些女人。
静嫔无子却深得皇後信任。
柔嫔表面柔顺,内里却不知如何盘算,膝下的三皇子如今有了好姻亲,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
至于德妃,看似鲁莽冲动,偏生占着高门贵戚的出身,还有个如今居长的二皇子……
她们的脸庞在菱花镜中逐一闪过。
林云舒眼中有忌惮,更多的却是蓬勃燃烧的欲望。
又是一日大朝结束。
谢归与皇帝谈罢,返回官署,遣人唤了赵诩来。
他长身如鹤,独立石阶之上。紫袍玉带束出劲瘦腰身,披风随暮风轻卷时,隐隐露出腰间悬着的一柄通体乌沉的古朴长剑。
目光扫过单膝跪地的赵诩,谢归眉峰稍稍拢起,“此番让你回京是想叫你舒缓心神,怎的反倒憔悴至此?”
“末将……”赵诩垂首,“近日辗转难眠,有负将军厚望。”
谢归心知他必有烦忧,也不深究,示意人起身,声音放缓,“少年意气,偶遇霜雪亦是常情。”
他缓缓卷起袖口,“眼下有件正事要与你商议。北疆如今虽暂无战事,但边关要塞不可无人镇守。我有意再遣你去历练几年,在那苦寒之地立下些实打实的功劳,军中将士们也更心服口服。”
“末将愿往!”赵诩答得极快,毫不迟疑。
“不急。”谢归看了他一眼,“此去一走便是数年,你再仔细思量思量。也要与家中长辈商议。”
赵诩还欲再言,谢归擡手,他立刻收声。
“是。”
赵诩行礼告退,刚离开官署,迎面就瞧见两道身影自不远处并肩行出。
正是裴序与孟砚。
二人衣袖几乎相拂,言笑晏晏间,浑似旧友相携出游。
行至太常寺门口,裴序微微躬身行礼,孟砚拍了拍他小臂,转身进了门。
裴序直起身,视线偏转,与赵诩撞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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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明天来点雄竞[菜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