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令窈缓缓点头,未置一词。
在谢府住了两日,孟令窈便提出辞行,迫不及待要开始筹备聚香楼分号的事宜。南方的风气确实开明许多。在京中,她偶尔还能听见几句指指点点,大抵不过是说她一个大家闺秀,沉迷阿堵物,失之风雅。但在金陵,却鲜少有人面露异色,几位擅经营的婶婶甚至还主动指点了一二。
谢家一个年纪稍幼的小姐,名唤谢净秋,与孟令窈一见如故。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却是个机灵鬼,眼神清亮,笑起来梨涡浅浅,甚是可爱。孟令窈心知肚明,她第一次见自己时的眼神,和当初的谢成玉如出一辙。
谢净秋成日跟在她身後,连她要辞行时也舍不得放手,扬言道:“姐姐莫要嫌我年纪小不懂事,我虽年幼,却是在金陵城里泡大的,比离去数年的成玉姐姐更熟悉近况,正好做姐姐的向导!”
谢成玉求之不得。她难得回来一趟,金陵城中诸多知己好友少不得要见上几面,正是分身乏术的时候。孟令窈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于是痛快地答应了谢净秋。
谢净秋没有虚言。她对金陵城的情况了如指掌,不仅知道哪里的铺面位置最佳,连背後的门道都一清二楚。
钱掌柜原本有一处原本颇为看好的地址,谢净秋见了後立刻摇头指出,此处万万不可!铺子背後有一桩陈年官司,原先的房主涉及一桩命案,直到现在苦主还时不时上门闹事。往後开了店怕是难得安生。即便能处理,也少不得要多费银子和心思。
孟令窈暗暗心惊,这些内情,牙人为了促成买卖,自然不会说得如此详细。她们毕竟初来乍到,若不是谢净秋提醒,怕是要吃大亏。
为表谢意,她特意仔细询问了谢净秋平日喜欢的香味,亲自为她调配了一种清甜自然的果香。谢净秋收到礼物时喜不自胜,抱着小瓷瓶爱不释手,直说姐姐的手艺当真神妙。
几番奔波勘察,他们终于在石坊街後半选定了一处铺面。面积合适,格局方正,虽不临主干大街,但胜在闹中取静,紧邻着几家颇为有名的绣庄和古玩铺子,客源稳定。与牙人一番唇枪舌剑,方谈妥价格。
不料隔天一早,牙人却找上门来,又是作揖又是告罪,“孟小姐,实在对不住,房主忽然改了主意,说是不打算卖了。”
孟令窈闻言眉头微蹙。那处铺面她看了数日,无论地段丶格局还是价钱都甚为满意,实在不愿轻易放弃。沉吟片刻,开口道:“烦请您费心,能否安排我与房主当面商谈?或许还有转圜馀地。”
牙人为难地搓手,“小姐,您有所不知,行有行规……房主的消息,我们牙行是不便随意透露的……这,这实在是……”
“事在人为。”孟令窈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牙人,“若能促成此事,不仅贵行的佣金分文不少,我个人另有酬谢。只看您肯否尽力了。”
她说着,一旁的苍靛不动声色上前,沉甸甸的荷包滑入了牙人手中。
牙人捏了捏荷包的分量,脸上挣扎半晌,最终咬牙道:“罢!孟小姐这般爽快人,我也豁出脸面试试!容我再去斡旋一二,若房主肯点头,必当尽力安排!只是……若他执意不见,孟小姐也莫要怪罪小人。”
“自然,有劳了。”孟令窈颔首。
所幸这牙人有些门路。两日後,他喜滋滋地来回话,说房主松口,同意在秦淮河畔着名的画舫斋见面一谈。谢净秋听说此事,自告奋勇要作陪,说是多个人多份力气,兴许能劝动房主回心转意。
到了约定时辰,雅间门外传来脚步声。夥计掀开珠帘,谢净秋看清来人後愣在当场,惊讶道:“表哥?”
王黎见到她也是一怔,随即温和笑道:“净秋?你怎麽在这里?”
谢净秋连忙上前挽住他的袖子,热络地介绍道:“表哥,这位是孟姐姐,从京城来的。是你就好办了,孟姐姐与我如亲姐妹一般。这铺子你不卖也得卖!”
王黎闻言更是诧异,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片刻後才明白过来。他朝孟令窈恭敬一礼,面露歉意,“原来是孟小姐,实在抱歉。只是这铺子……我已经应了家中一个堂弟,说要给他开个布庄,这才……”
“表哥!”谢净秋不依不饶,“你那堂弟三天两头换主意,上回不还说要去扬州闯一闯?怎麽又要在金陵开铺子了?表哥你就是太好说话,才总被他磨!”
孟令窈视线略过在王黎布满无措的脸,随即淡淡擡手,止住谢净秋,“净秋,无妨。买卖本重然诺。王公子有难处,便不要勉强了。”干脆利落,无半点留恋纠缠,倒叫王黎准备好的更多解释落了空。
他手指在袖下几不可察地一动,目光在孟令窈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垂眸道:“孟小姐通情达理,在下……惭愧。”
房主不愿出售,孟令窈也不好强求。只是看好了那处,再看别的都觉不够满意,钱掌柜等人都有些心急——铺面定不下来,後续的装修丶进货丶雇人等诸多事务都难以展开。
如此又过了两日,焦灼的气息在居所里弥漫,正当张先生站出来欲说些什麽时,门房匆匆赶来。
“小姐,有位姓王的公子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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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谢家祖传颜控[狗头]
对不起大家,存稿忘记设置时间了,一直没发出来,刚刚才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