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卓的脚都快没知觉了,曾绍这麽一下又一下地拍,阵阵酥麻传到大脑,几乎麻痹了他的语言能力。曾绍拍了半天不见他反应,不由打趣:“程总向来伶牙俐齿,这会儿怎麽连话也不敢应?”
说完他擡眸,只见程之卓兔子似的盯着自己看,委屈死了。
两人一时无言,忽然曾绍亲了上去,程之卓毫无准备,惊恐地推搡道:
“你干什麽!?”
可曾绍人是退开,手还牢牢搂着,然後他绷着脸高高在上,“这是报酬。”
程之卓重读:“报仇?”
“我不是宁城人,”曾绍不吃他这套,“没那麽重的口音。”
程之卓:“…”
胡闹之後,曾绍这才扭头正对墓碑,“妈,最近来得勤,但这些年之卓可是头一遭,您得帮我好好儿骂骂他,好歹您养育他多年,明知道您想他想得紧,也不知道早点儿过来看看您。”
程之卓无语,“…你不如让我继续跪着。”
说着他又挣动,曾绍偏不让,“我没让你跪,你就没资格跪。”他料到程之卓会掉金豆子似的,又补上一句:“再哭再亲,说到做到。”
程之卓只好吸了吸鼻子。
他们都已经年过三十,庄建淮也早已年迈,秦曼华的遗照几十年如一日,在夕阳馀晖下倒还是那麽年轻,温柔的眼神望着两个儿子,一如从前那般。
“妈,从前他是您的儿子,但您的亲生儿子其实是我,所以从今往後您也只有我这麽个儿子,”曾绍话家常似的放完狠话,又抓起程之卓的手,“不过我想儿媳儿子其实也都差不多,您要是不介意,以後就让他做您儿媳好不好?”
程之卓一凛,“你疯了?!”
“我清醒得很,”曾绍头昂得更高,霸王似的圈着程之卓,这些话他一直藏在心里,他想问秦曼华,也想说给程之卓听,“妈,我听管家说您信佛,佛家向来以慈悲为怀,我不知道您会不会恨程慧芳——但我想您应该不会恨之卓。”
闻言程之卓死咬嘴唇,生怕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
“妈,您要是不吭声,我就当您不恨他了。”曾绍又说。
程之卓忍不住抹了把眼泪,“曾总问话的方式真别致。”
“没办法,我求我妈托梦,可她老人家总也不来呀,大概是我来的次数还不够多,边儿上又没站着你,所以她觉得陌生。”曾绍揽着程之卓的手紧了紧,两人不能再近,“所以以後你得和我一起来,让她早点认得我。”
夕阳西下,天边忽然又亮了些,眨眼姹紫嫣红,然後才缓缓暗下去,于是程之卓垂眸深吸一口气,
“对不起。”
他们之间说过很多次对不起,曾绍说过,程之卓也是,但却没有一句是开诚布公关于秦曼华的,因为一句对不起太轻描淡写,实在无法弥补他犯下的过错,也许他这一生都将活在愧疚里,没有勇气再面对秦曼华,哪怕只是一张遗照。
“我妈说她原谅你了,以後这一页就翻过去了,”曾绍盯着对方,眼眶泛红,
“程之卓,你听清了吗?”
程之卓已经泣不成声,“风太大,听不清。”
曾绍轻柔地帮他揩掉,语气依旧冷冷的,“我问话还有别的花样,程总要不要试试?”
程之卓破涕为笑,“真是怕了你了。”
“是我怕你,”曾绍这才柔声道:“别哭了。”
程之卓颤抖着点头,“你怎麽知道我来这儿?”
曾绍:“你猜啊。”
他神秘的模样实在有点欠揍,程之卓瘪嘴,忽然又有些明白,这是他们之间从来不敢触及的话题,直到顾夫人的出现打破微妙的平衡,直到他忍不住问出口的那句话,才有曾绍昨天莫名其妙的发火。
“妈,正好这趟来,再告诉您件事儿,”曾绍接着说:“爸同意我改姓了,就改成您的姓,以後我叫秦绍好不好?”
程之卓欲言又止,于是曾绍绷着脸道:“不许说像禽兽。”
“宁城人可没有那麽重的口音,”说着程之卓叹了口气,“曾总良苦用心,我哪里能恩将仇报?”
所以昨天的控诉不过是曾绍按捺不住哄骗程之卓的戏码,他想帮对方跨过心里的坎,他知道他不先跨出这一步,程之卓就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谢谢你,”程之卓说:“秦绍。”
“我知道咱们之间的坎儿还有很多,害怕就留在原地,”秦绍最後吻在他眉眼,
“我来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