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刚过,年节的喜庆还未散尽。
贾政便与代儒两个,在书房里铺开宛平县试的章程。
青石砚台压着黄麻纸,二人相对而坐,眉间俱是凝重。
这是贾家败落后子弟次科考,成败关乎门楥存续!
自贾政将振兴家业的指望,系于贾环一身。
赵姨娘院里便换了光景。
原先生锈的铜锁换了黄铜新锁,窗纱也由半旧的雨过天青,换作簇新的松绿软烟色。
赵姨娘如今走路时,罗裙摆动的弧度都透着七分得意!
白日里亲自给贾环加餐。
夜里又掐着时辰,给贾政备安神茶。
连说话声都比往日柔婉三分。
经常向贾政说道:“环儿今日又多读了十页书,只是总说眼睛酸!”
贾环何等机灵,见父亲日日来查功课,特特将临窗的书桌堆成书山。
四书五经摊开得恰到好处。
《朱子集注》里,夹着张写满批注的纸笺,墨儿磨得浓淡相宜,毛笔在青石笔山上排成扇状。
这般布置,无论贾政何时掀帘进来,总能见他或执卷沉吟,或挥毫疾书。
子夜三更梆子刚过,贾政在暖衾中醒来,见东厢窗纸依然透出昏黄烛光。
他趿了软鞋悄步过去,推开虚掩的房门。
但见坐在书堆里的贾环抬起头来。
脸上还沾着未干的墨迹。
贾环抚着胸口,指尖点着翻开的《孟子》
向贾政说道:“老爷吓死儿子了!正默诵到‘天将降大任’,被您一扰,后半章全忘了!”
贾政忙不迭后退。
连声说道:“你背书你背书,为父这就走。”
走时还轻轻地替儿子掩上门。
心里既心疼苦学的儿,又欣慰儿的苦学!
回到寝榻,赵姨娘假意被惊醒。
柔声说道:“环儿还在苦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