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无限靠近幸福时的胆怯。
我们的晚餐是在市中心的一家餐厅吃的。
本地的亲戚们很热情,为我们准备了许多美味的食物,其中就有我最喜欢的红烧鱼。
但是吃起来没有妈妈做的那麽甜,可我依旧喜欢。
因为我想,这道菜原本的味道,就应该是这样的。妈妈的做法,加入了一些美国风味。虽然两者我都很喜欢,但是眼下的这道红烧鱼,更能代表我的’根’。
席间除了姨妈,我跟三位表姐都不会说很连贯的中文,我只会一些简单的词句,但是亲戚们说的显然不是官方的中文,而是彼此的家乡方言,只有姨妈能跟他们交谈。
于是我跟表姐们享受着自己的美食,同时做一个尽职的旁听者。
有一位叔叔听到姨妈提起,我是个作家,顿时对我很感兴趣,跟我聊了许多,最後还邀请我到他家里去做客。
只不过他的家不在南市,而是在一个更遥远的城市,叫做岑中。
“在两百年前,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也就是我们共同的祖先,就是从岑中来到南市,落地生根。繁衍生息。”
“算起来,岑中才算是你们真正的根啊。”
他这麽一说,我便来了兴趣。
居然还能听到两百年前的故事,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意外收获。
更古远的追溯。
这位叔叔还提起,十年前,他根据族谱上的记录,历尽千辛万苦找到我们家族仍留在岑中市的祖坟以及祠堂,并最终选择回到岑中,守候着祖先们留下来的家族印记。
“如果你来岑中,可以参观我们的祠堂。”
醉醺醺的叔叔向我承诺道。
我曾在纽约的一家报社工作。我很喜欢自己的工作,我喜欢采访,喜欢书写,喜欢记录。
真实的事物,能让我感到自己也在真实的活着。
但之後的时间里,我与主编的分歧越来越大,我想要真实,他只想要漂亮的销售数字。
我理解他,他也能理解我。
只是我们的梦想无法共处。
最後我离开了报社,成为一名自由作家。
我们家并不缺钱,妈妈说希望我可以永远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保持快乐与足够就好了。
哥哥管理着家族事业中的一部分,每年他都会往我的银行账户上汇入一大笔钱,说是给我的分红,我明白这是他对于自己妹妹的爱与呵护。
“那麽,你想写一本关于什麽内容的书呢?”妈妈这样问过我。
“让我有所触动的见闻,我会记录下来。或许会写成一个故事,或许不写,仅仅是记录。”我诚实地回答着自己的真实想法。
妈妈充满爱意的眼睛深深望着我,笑容平静,没有任何的质疑。
“你会成为一个好作家的。”
来到岑中的那一天,雪刚刚停止。
空气湿润而寒冷,令我感到诧异的是,路边仍生长着许多绿色的树木与植物,甚至还开放着许多色彩缤纷的小花。
姨妈与表姐们都留在了南市,我对她们说要在岑中待上一个礼拜,我会好好访问祖先们的祠堂,带回去更多的故事,讲给她们听。
叔叔在当地拥有一栋大房子,他为我留出三楼的一个房间,并且尽力按照我的美国生活习惯,为我布置生活用品,我对他十分感谢。
亲戚们都十分温暖贴心,他们善良且开朗,我很喜欢这个地方。
访问之旅安排在了第二天早上,傍晚的时候,叔叔的妻子,也就是我应该称呼为安婶婶的人,要去菜市场购买食材,我跃跃欲试地提出要一起去。
“我可以帮助你,拿到一些东西。”我的中文说得磕磕绊绊,来到南市一个多月,我已经在努力学习中文了,现在已经可以说一些词句,只是还不够流畅。
叔叔哈哈大笑,对安婶婶说,“小勤可以帮你拿东西,就让她跟你一起去吧,感受一下当地人的生活。”
他们称呼我为小勤,因为我的中文名是王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