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滤过窗纱,在室内投下一片清冷的光晕。
那几个勉强辨认出的字,像几枚烧红的烙铁,印在柳惊鸿的视网膜上。
北国。
雪狼。
归巢。
任务变更。
目标……
她的呼吸没有丝毫变化,心跳依旧平稳得像一台精密的计时器。但她的瞳孔,那双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的眸子,却在那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北国。
这两个字,证实了她最根本的猜测。原身“柳惊鸿”,代号“画皮”,确实是北国安插在南国将军府的一枚棋子。一枚从小就被送来,潜伏了十数年的深度暗桩。
雪狼。
一个代号。是人,是组织,还是一项行动?从信件的上下文来看,更像是一个人的代号。一个负责与“画皮”接头,或是向她传达指令的上线。
归巢。
这封信的最初目的,是召回。召“画皮”这只孤雁,回归北国的巢穴。这意味着,原身长达十几年的潜伏任务,本该已经结束。她可以脱离将军府这个泥潭,回到故土。
可紧接着的,却是“任务变更”。
召回的指令被临时取消,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任务。是什么样的变故,能让一个潜伏多年的暗桩在即将功成身退的最后关头,被赋予新的使命?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两个字——目标。
新任务的目标是谁?
柳惊鸿的目光,死死锁在那两个字之后的一片模糊字迹上。那里的墨色洇染得最厉害,仿佛被人刻意用什么东西涂抹过,又像是纸张曾浸过水,字迹化开,留下了一团无法辨认的墨渍。
她将信纸凑得更近,试图从那墨渍的轮廓中,分辨出哪怕一个笔画。
没有。
什么都没有。
那里就像一个被挖空的黑洞,吞噬了所有的线索。
柳惊鸿将信纸平放在桌上,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感到沮丧或焦躁。作为一名顶级特工,她早已习惯在信息极度残缺的困境中,用逻辑和直觉去拼凑真相。
她的大脑,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度运转着。
原身“画皮”的价值,在于她将军府嫡女的身份。这个身份,是她接触南国高层的唯一跳板。
一桩即将结束的任务,一次突然的变更,一个需要动用“画皮”这枚重要棋子的新目标……
这个目标,必然身处南国权力核心,而且地位极高,寻常手段难以接近。
一个名字,毫无征兆地,从她脑海深处浮现出来。
七皇子,萧夜澜。
除了他,还有谁,能让北国在最后关头改变计划?
原身被赐婚给萧夜澜,这件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北国的情报网,不可能不知道。如果原身的任务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七皇子,那么这桩婚事,对她而言便是天赐良机,根本用不着“任务变更”这种说法。
所以,逻辑链应该是这样的:
“画皮”任务即将结束,准备“归巢”。
皇帝突然下旨,将“画皮”赐婚给声名狼藉的残废七皇子。
北国高层得知此事,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借此接近南国皇室最神秘、也最被排斥在权力中心之外的七皇子。于是,他们紧急下令,取消“归巢”计划,任务变更为——接近,并以新婚王妃的身份,探查七皇子萧夜澜的秘密。
这个推论,几乎完美地解释了信件上的所有信息。
柳惊鸿缓缓睁开眼,眸光落在窗外那轮清冷的明月上。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变得有意思了。
她嫁的这个男人,她名义上的丈夫,她每晚睡在同一屋檐下的“盟友”,很可能就是她这具身体,必须要完成的终极任务目标。
难怪……
难怪萧夜澜会对她的“疯批”行径如此纵容。
难怪他会在暖阁里,用一个“杀”字来点拨她。
一个普通的残废王爷,绝不会有那样的眼神,那样的气度。他必然隐藏着天大的秘密。而北国,显然也对他的秘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只是,他们都算错了一件事。
原本的“画皮”,那个在长期虐待中精神早已崩溃的少女,根本无力承担如此重大的任务。她甚至在任务开始之前,就死在了将军府的后宅阴私里。
而现在接手这个烂摊子的,是她,代号“幽灵”。
一个来自异世的,更专业的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