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五十九章哪里都是沈衡
贺西洲带领军队已经出兵突厥,天气也渐渐冷了下来,赵家在九王的推动之下平反,翻了一大批贾良在世时留下的冤案。
树上的叶子从新鲜的绿色变得金黄,被风一吹打着旋掉落在地面上,京城的秋天里,空气中总会有干燥的独特味道,与夏天的繁茂不同,路两边的树木多数染上了黄色。
一辆马车停到凤栖楼门口,宋南卿踩过两级步凳缓缓下来,留香绉的湖蓝色披风披在身上挡住秋风,远处看波光粼粼的衣物像是把清透见底的湖光穿在了身上。
一转眼大半年过去,凤栖楼也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在云岫和绿芜的管理之下,从青楼发展成了一所集娱乐歌舞吃喝于一体的高档会所,每个月都能给宋南卿这个老板提供极大的利益。
当然不仅如此,凤栖楼私下里还发展了一项私密业务,教京城里那些家世没那麽好的女子如何靠钓金龟婿完成身份跃升,只是这项业务是会员制,没有大张旗鼓开展。
会员人数从刚开始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到现在已经有几十名,从高官贵胄,到王爷世子,他们的後院中都有凤栖楼培养出来的人。浅显如化妆技术,再到如何跟男人相处,不管是捞钱还是结婚,这里都有一套定制方案。
渐渐地,那些名门贵女也来取经,但她们来的方式就比较隐蔽了,所以凤栖楼的保密性做的特别好,以至于现如今很多人都愿意来这个私密性高的地方谈事情丶宴请,门槛高又有保障,还总是会定期开展活动,推出一些人们都没见过的新奇玩意。
凤栖楼,已经成为大盛的时尚风向标。
今日宋南卿和九王约在二楼见面,他拎着一袋刚炒好的糖炒栗子进了包厢,披风被春见解下来挂在一旁。
约定好的时间未到,九王还没来,宋南卿坐在桌前拿出一颗栗子开始剥,半天都没剥开,还把里面的果实弄得粉碎。
他抠着栗子里面那层内膜,有些不耐烦。
以往买的糖炒栗子,都是沈衡替他剥好的,他只要吃就行。饱满厚实的栗子肉刚炒出来热气扑鼻,带着蜜糖的香气和甜味,完整的一颗丢进嘴里,牙齿咬碎咀嚼时可以感受到满口的香味和满足。
但他没想到会那麽难剥,手指尖都被烫红了,还是得不到以前那麽完美的。
宋南卿反手把被弄得坑坑洼洼的栗子丢在桌上,垂着眼生闷气。
包厢内有股清雅的茶香,闻起来能舒缓心神,但尾调带了一丝木质香,又让他想起了沈衡身上的味道。
沈衡,又是沈衡,哪里都是沈衡。
从得知沈衡的真实身份後,一连几天,宋南卿都绕着他走,幸好之前假装吵架他们本来就不能多见,否则他真是不知道怎麽办才好了。
他不知道该怎麽面对沈衡。
明明一开始,他只是想保命,想让沈衡别杀他,但慢慢的,那些喜欢的话说着说着,连他自己都分不出真假,他究竟是借着演戏的机会表达真情,还是真的在这个过程中慢慢爱上了沈衡,没人知道。
他不知道该怎麽面对自己的心,也不知道该怎麽面对这段关系,更不知道如果没有沈衡,他的生活会变成什麽样。
贾良死後,他在墓园祭拜母亲的时候说过,如果有一天沈衡成了威胁,他不会心软的,但真的到了这一天,他发现自己好像下不了手。
但沈衡,在自己表达出要撤离的迹象後,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完全不像之前般好说话。
今天出宫见九王,还是他求了沈衡好久,保证会在天黑前回宫,并且会把行程一一汇报後,才肯让他单独出来。
他对自己的管控比之前要强上许多,原本松松笼罩在宋南卿头上的大网逐渐收紧,不给他一丝逃离的可能。不见面的每一天宋南卿都得给他写信,见面後如果有一丝不亲昵的迹象,沈衡都会生气。
宋南卿感觉拴在自己身上的绳子越来越紧,原本无形的桎梏渐渐显形,这种温水煮青蛙般的相处模式,他知道,要不他就被牢牢拴住再也离不开沈衡半步,纵使道德不允,纵使万般危险;要不他只能斩断这根绳子。
门被敲了两声,然後朝里推开,九王身姿潇洒,看见宋南卿後倾身行礼,随後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
宋南卿闻到他身上很淡的药味,像是膏药,清凉又厚重,但味道并不算明显。
南幸靠在椅子後背上,虽然说天气凉下来,但他穿的着实不薄,绣云纹的袖口挡住半只手,轻咳了几声後道:“天气转凉,陛下也要注意身体,臣昨日晨起没注意添衣,这就病了,身子真是大不如前。”
他嘴角微弯,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宋南卿点点头,望向斜对面墙上挂着的古画,宽慰了几句注意身体,而後话题转到了今日要谈论的正事上。
“前几日九哥说的事,朕已经决定好了。”宋南卿垂在椅子扶手上的胳膊轻擡,食指指向南幸,“按你的计划进行,秋猎围场朕会减少禁军防范。”
南幸放在桌上的手指收紧,眼睛望向宋南卿道:“奸臣把持朝政,陛下不能立後掌权,以清君侧为名除掉他,于天命于人伦都有交代。”
“秋猎围场人马武器衆多,趁乱行事出其不意方为上策,但也需要陛下密切配合。”
九王展开一张围场的地形图,把计划细细同宋南卿说清楚,就时机和地点展开详细核对。等一切都完成,说到摄政王死後的事宜安排时,宋南卿馀光瞥过那袋冷掉的糖炒栗子,语气平静:
“事成之後,朕答应你的,分毫都不会变。”
二人举起茶杯相碰,清脆的响声在房间里回荡。
“突厥战事传来捷报,想必西洲不日便能班师回朝,到时我们可以一聚。”宋南卿把杯子搁下,馀光看见九王的手似有不稳,杯里的茶水洒出来一些,但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装作什麽都没发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