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把握吗?”苍老的声音中混着一丝只能意会的警告。
明洛颇为意外:“这……倘使错了,要挨军法吗?”
宋郎中叹息道:“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其实全看,咱们上头的人是否讲理,军情又是否合理。被砍了又去哪里说理。”
那还说屁嘞。
军中本就多时疫,不出两三日必能见真章。
只是这几日里要传染多少人,就看天意了。
“那就不说了?”明洛可耻地选择了明哲保身的方案,她虽有一颗贪图富贵的心,但也明白枪打出头鸟的道理。
尤其这种事儿,办好了是本分,办砸了是罪过。
宋郎中默然半晌,终究恻然道:“我去寻趟刘公,便是闹了乌龙,想来最多斥责几句,不会喊打喊杀的。”
“阿耶且去。”明洛乖觉道。
然而,直至午时,宋郎中仍没有回来。
想想上次战败,明面上的缘由不就是秦王染疫,卧床不起……刘文静、殷开山两位副帅背上了惨败的大锅,夺去一应职务,贬作庶人,戴罪立功。
“宋郎中呢?”有与其相熟的将士在营帐里张望了圈,纳闷问道。
明洛正清点着病号饭,闻言尴尬道:“去了刘公处,还没回来。”她挤出点笑容,亲切问,“看您先前来望过一次,是配药还是问诊?”
“上次配的药膏抹完了……”将士抓了抓头皮,不知怎么形容,“就是某双足的脚趾间长了些小水泡,痒得要命,那药膏效果好,没几日擦完了。”
明洛忙笑道:“都有的。我给你取。”
将士还是一脸局促,很是不好意思:“某多谢宋小郎中,只是药钱上……暂时还拿不出来,出征前的军饷都拿回家去了,身上没有多余的钱……”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想想连秦王身边的参军都要偷偷摸摸拿一个鸡蛋吃,可想而知这年头的物质有多么匮乏。明洛虽然爱财,但也太清楚行医路上不能太锱铢必较。
良知还是比钱帛贵重的。
“我还当什么大事呢。您先拿去用,阿耶在长安的药铺处于延福坊的东边,就叫宋氏药铺。”明洛相当热情且干脆地取出了一盒药膏给他,同时不忘提醒有钱了记得来还。
送走这位将士,再监督着每人领到自己的病号饭,明洛咬着个馍馍正想恭喜下秦良终于能吃上热乎乎的荤饭时,有小兵气喘吁吁地在营门边寻她。
“是宋医师吩咐某的。”
明洛殷勤的眼神看向他,用力咽下了一大块微微硬的馍馍。
“他正陪着刘公和几位军官处置隔离防疫的事宜。这处医务大营便全权委托你了,有事可去就近的隔离点寻人。”
明洛稍稍提起的心落回原位,罕见地从腰带里摸出数个铜钱,放于小兵手上。
有个确切消息就好。
她其实并不非常担心阿耶,毕竟连赵郎中这样正儿八经犯了事儿的都能被宽恕,继续留在军中效力,何况是与不少人交好的宋郎中呢。
然而事态展依旧乎明洛的预计。
大规模严密而苛刻的防疫措施陆续实行,偏生瘟疫仍无孔不入地击倒了一众将士,连最是和士兵同甘共苦的窦轨都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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