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阿婆瞥她一眼,慢吞吞道:“家有婢女的,外面偷吃的……洁身自好的也有。”
明洛很想问一句自家阿耶是哪种……不过她没这胆子,生怕勾起胡阿婆不好的回忆,平白惹是生非,一大早地找晦气。
“阿娘,温圆要生孩子了?”她状似无意道。
胡阿婆理所应当:“她年纪不小了,阿泉也是。”主要她某日在柴房后撞见了那一幕,稍稍思量下阿泉的年纪,胡阿婆可以理解。
年青小伙子,又没经历过人事,可不得自助着解决,故而她才想着反正一男一女,都是奴籍,年龄相仿,凑一对得了。
“阿娘,留她几年吧。咱们刚有能帮着做活的人,万一她之后怀孕呢,干活肯定打折扣,还要奶孩子管孩子,您年纪越来越大,我又时常不在家,不妨先过个一两年,咱家再添个婢女吧。”
明洛几乎脱口而出,并不怎么纠结。
胡阿婆在这方面比她敏感,因苍老而浑浊的眼眸迟疑地转了两下,又拿不准具体是谁的意思,含糊其辞道:“是温圆自个儿不愿意?”
明洛粲然一笑,启齿道:“算不得吧。左右都是任人摆布,或许生了孩子还更有盼头呢。”
什么时候都是身不由己,自己做不得主的。
胡阿婆从来不是多疑多虑的苛刻性子,她比宋平更好的一点是讲究个水到渠成,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随你吧,你阿耶都拗不过你,何况我这糟老婆子呢。”胡阿婆爱怜地抚了抚她插的有些歪的桃木篦子,示意她赶紧去吧。
这是正经差事。
明洛今儿没带阿泉,踱着步子往两条街外的医馆内取了药箱,查看了遍药品物件,会合元郎后不紧不慢地往公主府赶。
“怪道娘子今日穿了新衣裙。”元郎帮她提着药箱,一边走一边道。
明洛嘴角抽了两下,竟生出些懊悔的情绪。
只是一身街上妇女最常见的装扮,颜色也不出挑,上衣是象牙色的短襦外罩一件竹纹半臂,和下裳一样的薄墨色,脚上是便于行走的平头布鞋,初唐里中规中矩不出错的打扮。
便是饰,也不过一把单调的桃木篦梳,左右簪两朵廉价的白玉兰绢花。
脖子上手上再无多余饰物,什么步摇金雀钗,还有花钿高髻……离她的阶级太遥远了,作为一名活跃在市井的劳动妇女,明洛唯一的罪过只能是颜色太好,身段细软。
细看之下,毫无因常年劳作而略显粗糙的痕迹。
她明显是养在富贵里的。
“是不是我说错话了?”元郎见久久没得到明洛的回应,半大少年郎急了,抓耳挠腮地问。
明洛勉强一笑,神思恍惚:“怎么会,元郎没说错。”
她于侧门入府,领着束手束脚的元郎缓缓往正院走去。
平阳公主正在待客。
碗娘帮她叠着那件狗皮袄子,微笑道:“还能是谁?左不过宫中一道来做客的太子妃和秦王妃,齐王妃听说保着胎,所以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