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里
宫中得空的御医一茬接一茬地来,却都看不出薛时依症状,皆语焉不详地呐呐几句,叹几声气便灰溜溜走掉。
待到又一位御医告辞时,薛时依的气息已比刚晕倒时弱了。
情况变得严峻起来,薛雍阳面沉如霜,眼里充血却束手无策,只能寸步不离地守在自己妹妹榻前。
其余人的面色也很是难看。
“我去把京城的医师也叫来,有总比没有好。”
沈朝英拧住的眉头快能夹死苍蝇,她想不通事情是怎么一下变得如此棘手的。
不会真的出事吧?
出门前,她忧心忡忡地最后往屋里望了一眼。
陆成君一直站在薛时依身侧,她就在他旁边的榻上躺着。闭着眼的人神态安宁,好似不过平常的一觉,可清醒的人却心事沉沉,如浸热油般煎熬。
“她以前也晕倒过么,是不是什么隐疾?她什么时候会醒?”他忍不住询问。
“没有。”薛雍阳喉咙干涩。
“她虽然有些瘦,但身子一直很康健,没生过大病,也没有隐疾。”
可他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甚至不知道她会不会醒。前世她昏迷后一觉回到了今生的十四岁,那这回她又昏迷,能不能一觉回到上辈子?
如果当真能回到上辈子,倒也算好结果,薛雍阳已经不敢去想其他可能。从前没能保护好的亲人,现在还是没能保护好,他以前不知道自己这么没用。
时依,醒过来,好不好?
别让他两世都做了无能的兄长。
等到最后一位,也是宫中资历最老的李御医为薛时依把了脉,然后露出一筹莫展的神色,摇了摇头时,薛雍阳终于承受不住,踉踉跄跄地起身往外走。
他崩溃得站不直,好似冬日里一颗败柳。
“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请我爹娘来。”
如果真是最后一面,也要让全家人都陪着妹妹一起走。无论如何,她不能孤孤单单的。
“等等!”
游芳雪捏着银针,大喊:“时依不是得病,也不是中毒,很有可能是中了蛊。”
先前那些御医一茬一茬地来,她连见缝插针地给薛时依把个脉都做不到。好在这位李御医与她是相识的——是她做工的医坊背后的主子。
李御医让游芳雪在一旁打下手,趁这个机会,她摸了薛时依的脉象,和先前一样稳健有力,看起来并无大碍,只是普通睡着了而已。
可是无论扎哪个穴位,薛时依都毫无反应,几近在梦中睡死。游芳雪沉住气,又取了她的血,在银针上抹了药,反复试了许多次。
直到细长而泛着银光的针身爬上一丝褐色,至此,心中那个最不可置信的猜想落实。
“小友说的有道理,一下便叫我茅塞顿开,”李御医眉目慈祥,语气温和又沉重,“我行医多年,还从未见过这种病症。或许一开始就错了,这并非急病,而有可能是蛊,我不精通此门,实在无能为力。但若你们能寻来一位经验丰富的巫觋,或许还有救命的机会。”
她又继续说,“依我看,可以去长公主府上求一求,想来当年——”
“巫觋?”
有人打断了李御医的话。
罗子慈喜出望外地抬头,她先前哭太狠了,把眼睛都哭肿了。此时,少女将泪水一抹,又重新振作起来,“我认识一个巫觋!我去把他找来。”
她说完,也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提裙便冲出了门。
“我一道去。”
薛雍阳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只要能救活他小妹,无论那人开什么价,他都愿意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