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她很少赴宴,也很少在人前露面,所以大家都对她不甚了解。
可最近他听说了不少事。
之前的赏花宴上,忠勤伯府的姜景桃惹了她不快,被当众下脸,回家后大病一场;朱家女儿多嘴了几句,然后其父所犯旧案就被薛雍阳翻出来查,如今整个家族都得离京;还有那办宴的沈令襟,眼睛也出了事。
从这桩桩件件可知,薛女睚眦必报,实在可怕。
许候秋走投无路地想,好歹他也出身侯府,虽说侯位轮不到他,但是家里人都很疼爱他,看着他们的面子上,薛家总不能对他真的做出点什么吧。
唉,爹娘,阿姐,对不住了,候秋手欠,给你们的官路上放了冷箭。
“打你,想得倒美。”有谁笑了一句。
下一刻,薛时依一把拨开他,“别怕,我不找你麻烦。大家都是出于好意才帮忙的,我多谢大家啦。”
“我来是有别的事。”
许候秋踉踉跄跄地站到一边,懵懵地看着薛家那位贵女到了人群中心。她身着骑装,露出修长的颈项,显得神清骨秀。
她目光沉静地向众人述说:“这马匹发狂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少男少女们讶然,义愤填膺,“人祸?女娘的意思是有人做了手脚?那肯定得抓出来。”
“我也是这样想,”薛时依笑道,她看见沈朝英带着游芳雪走过来。
“那人最好自己站出来,不仅要赔礼道歉,还得发誓再也不犯。只要求得游女娘原谅,我便不多追究。”
刚到的游芳雪闻言怔了怔,没想到有人在为她出头。
薛时依扫了一眼人群,“请吧。”
不明所以的少男少女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好奇地四处张望,望了绿草茵茵的围场,又望那位游女娘。
不认识,不是世家宴会里的熟面孔。
他们一下就眼观鼻鼻观心,很轻易地猜出来龙去脉,心知有好戏可以看。
好一会儿,都没人站出来。
薛时依戚了一声,转头问陆成君,“既然没人出来,夫子,那就请您命人将今日所有进出过马厩的侍从全都带来吧。”
陆成君自然全都应好。
掌管马厩的厩使过来时,有人终于按耐不住,走了出来。
“为一介布衣兴师动众,怕是不妥吧?”
这少年高高瘦瘦的,有些眼熟,但薛时依想不起来是谁,罗子慈贴在她耳边提醒,“宋月兰兄长,宋昊。”
这名字也耳熟。
薛时依点了点头,上前一步。
“郎君出口就颠倒黑白,什么时候抓凶手也叫兴师动众了?张口布衣闭口布衣,你身上还没一官半职,倒先耍起凛凛威风了。”
“你!”少年气得脸白,却一时不知如何辩驳。
有人掩唇轻笑,心想好利一张嘴,果然名不虚传。
“是我做的,又如何?”宋月兰推开挡在面前的人,站到宋昊旁边,“我与同窗玩笑一番,你也要斤斤计较?”
“游芳雪平日里仗着自己是堂长,对我们颐指气使。难道只允许她欺负我,不许我作弄她?”
她颐指气使?
游芳雪抿紧了唇,觉得今天可算见识了无耻二字如何写。
“我只不过是堂长,能做的只有帮夫子收功课,我如何能欺负到你身上?”
“你搬弄是非,是为无耻!”
“啧,瞧瞧,她还敢骂我呢。”宋月兰笑起来。
宋昊也开口:“薛女娘,我奉劝你一句,不要把薛家那一套带到这里来,千山书院自有千山书院的规矩。”
薛时依听得直皱眉,其他人也觉得不自在。又不是人人都爱仗势欺人,他们只是来念书罢了,谁一天到晚计较高低贵贱?
“薛家的哪一套?恐怕轮不到你数落我。”
“你要与我论门第,我奉陪。我家是开国世家,太宗亲赐的丹书铁券还供在祖庙,三代为相,太祖父开办白鹭书院,祖母是大景第一女相,名扬天下,我不觉得薛家的那一套有什么不好。”
宋昊挑眉,“你家千好万好,那你为何不读自家书院,偏要来千山书院求学?又不是所有人都必须要如你一般,如你祖母薛清一般,偏爱布衣白丁,视高门好儿郎于无物。”
薛时依一震。
她突然想起来这人是谁了,他就是王策最好的朋友,难怪她会觉得耳熟。
宋昊这是在替自己那被退婚的好兄弟打抱不平,可他绝不该辱她祖父。
当年的第一才女薛清招婿之事轰动京城,人人都没料到薛家的姑爷不是她的青梅竹马,而是个籍籍无名的贫苦书生。
可在祖母心里,祖父比京中其他鲜衣少年都要好,正因为有他在家中侍候长辈,教养子女,她才能无所顾忌地在宦海浮沉,最后官至丞相。
薛时依这下真的动了怒,她抬手就给了宋昊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