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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森和一群同事带过的人鱼新生也有好几届了，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竟然有一条人鱼会这样和他说话。

他吼：“闭嘴！”

路南迦尔根本没有张嘴。他的声音仍然灌进教官的脑海中。然后，琼森还真被他给问住了。

是啊，他们急什么呢？

学院规章并没有这方面的规定，但这铺天盖地的无人机这么大的阵仗，使得这届新生一下便成了显眼包。全校都在讨论，上面会不会跟着也注意到，然后怪罪他们这些责任教官管理不力？

路南迦尔读取到他心中所想。

『可是在没有相应规章的前提下，学院高层又何来的理由去怪罪你们呢？……喔。上级怪罪你们并不需要理由，因为他们手里握有可以随意处置你们的权力，就像你们现在随意使用手中的权力，来控制人鱼们禁止他们吃饭一样。』

这番叙述让众多新生教官纷纷侧目。实际上他们一直便在悄悄留意着这边的对话。美丽到堪称妖孽的银色人鱼对他们聚焦的视线全无在意，他微微笑着说：

『真是可悲啊，人类。』

无人机嗡嗡的声音持续在响。但满满挤着数千条人鱼的休息大厅里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小人鱼们用担心与憧憬的眼神望着他，实际上两个小时前他们也是同样的目光望着他——不过这一点已经被掩埋进记忆之海的深深海底。

『不过，』路南迦尔说，『更加可悲的是，特里丰斯的人鱼还要被你们这些野蛮而好笑的生物来统治。如果有一天，人鱼得到了主宰人类的权力，到时候你们又当怎样呢？』

……一条小人鱼，竟然敢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可是琼森却没有继续激动地继续冲他吼叫，而是不受控制般地向后退去。

后退源于恐惧。是因为被它一句接着一句说出了心中所想吗？还是他摆出的凛凛威风，其实不过是惊恐慌乱的具象显现，如今一朝被本该仰望着他的对象给看穿？

具体琼森也说不明白，但是他能够感知得到，有不可名状的诡怖阴影从银蓝美丽的人鱼身后丝丝漫开，不断壮大并逐渐将他给笼罩。

那些柔弱的、恭顺的人鱼先后融入进那片诡怖的阴影中，用仇恨与嗜血的眼睛瞪视着他们，向他们亮出魔鬼般的尖牙与利爪。

他和他的同事站在这庞大的阴影之前，竟是如此渺小与无助。琼森的膝盖不争气地抖了抖。

“吃吧，”他狠狠地说，“吃不死你们！”

说着拔步转身向外走去，好险没有夺路而逃。

他一走其他的教官也都纷纷跟着走，一直到走出了公寓大门，这才停下了脚步向后回看。

“德蒙特家的人鱼！”琼森说，“要一般的人鱼敢这么说话，我早就一巴掌扇它脸上！……哎。像这种老牌贵族，咱普通人还是不得罪的好。”

“是啊是啊。”其他的教官纷纷赞同。

琼森说这些谁不知道只不过是在挽尊，可他们也有着同样的尴尬。

那些人鱼——竟敢违抗教官的命令！就为那一口吃的。男人们深深怀疑，如若刚刚他们敢进一步做些什么，几千条人鱼群情激愤围上来，一人一口也能咬死他们。

“疯了都。”

“……这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我们又能怎么样啊？这会儿让他们把手里东西放下了，待会儿一走还不是继续吃？你还能一直站在那盯着他？”

“管不了管不了。”

教官们走了。统一了口径如果上面问就说——已经训斥了那些人鱼们。不过买都买了，本着不能浪费，也就让他们吃了。学院也没说学生不能点外卖不是？

路南迦尔向后转过身来。

……就感到很是奇怪，人鱼们不是被教官喝令着放下食物按班站队吗，怎么食物放下是放下了，站队却站到了他的身后？

几千条人鱼，全部都挤到了他的身后，场面给人感觉非常壮观，一时间竟令他有点恍惚，自己好像是回到了无尽之海，被爱戴他的深海子民簇拥在最前。

『没事了没事了，』他说，『大家接着吃吧。吃不完的就当夜宵带回到宿舍里。』

小人鱼们也恍恍惚惚地将视线重新移转回送餐的无人机上面。

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像有一股情绪涌上来，然后身体自己就动了。学院的教官居然没有惩戒他们！人鱼们回想刚刚包裹着自己的那种感觉，感到自己的胸中似乎多了一些什么东西。

“路南迦尔！你好厉害呀！”好多条人鱼喊道，“我也要像你一样勇敢。”

『你们要先变得厉害，然后再勇敢。』

路南迦尔说，在鱼群里游来游去，『先吃掉那些容易坏的东西！包装食品可以放一放，有包装不容易变质。吃吃吃！……有发现好吃的东西吗？来让我记下来。』

小人鱼们还是第一次吃到外面的东西。他们感到每一样都好吃。并不断请路南迦尔吃。

【真好呀，真好呀，大家。】系统说，虽然它知道这样的发展很是不对，但待在这里似乎被某种情绪给感染了呢。

一枚小气泡欢欣鼓舞地追在海妖宿主的身后。

『好啦好啦，别急别急，哎——你们是想要撑死我吗？』路南迦尔说，『不过伟大的深海领主是不会被撑死的，来！我也跟大家一起尝尝看。』

人鱼们欢乐盛宴。而外界的诸多猜测到这时也基本上有了结果，“‘某富家公子一掷千金请全体人鱼新生吃外卖’，”管家拿着终端说，“这位公子是你吗是你吗少爷？”

“是我们伟大的深海领主。”反派少爷说。

“那你到他那儿是干嘛了？”多里安狐疑道。

“去送饭……顺便教我们领主该怎么点外卖来着。”

豪掷千金的一顿外卖，让霸道海妖一跃成为了本届新生中最让人欢迎的存在。他甚至回不去宿舍了！因为小人鱼们全都想挤在他的身边。

“是不是花了好多钱。”

“买了这么多的东西，一定要花好多钱吧。”

“你的人类会怪罪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