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你替我谢谢妈妈,”苏词笑着说,“不过不必了,我觉得家里和这里差不多,这里还比家里新鲜一些。”
杨悦愣了一下,倒是没有特别惊讶,他知道这个养子不会轻易妥协。
他轻轻叹息:“你始终学不乖。”
“说实话,我十分後悔那天让她去找算命先生。”
这是杨悦第一次对他说了“多馀”的话。
苏词笑笑:“我也很後悔那个雨天没有躲在屋里。”
“小枵,转过身去,撩起後颈的头发给我看看。”杨悦命令道。
苏词照做,撩起头发,让杨悦看清了他风池xue上的一颗小红痣。
苏梨後颈也有一颗,这也是苏梨坚信他就是自己孩子转世的重要原因。
“你是几时出生的?”
苏词转回去,平静地看着他,“父亲,你忘了,我是孤儿。”
杨悦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草草说几句话便离开了。
苏词被安排在单人囚室,远离其他犯人,也避开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狱警们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囚犯还算客气——他从不惹事,作息规律,每天最喜欢的就是看书丶收信丶回信。
後来,因表现良好,他获得了两年减刑。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阅读,监狱图书馆的藏书有限,但足够消磨时光。
墨予涵和齐青这两人好长一段别扭期,拿他当了一段时间的传声筒……明明一个通讯手环就能解决的事。
弗雷德定期来信,总不忘在信纸背面抄几道物理题,像是很担心他的知识水平下降。苏词会认真解答,再将答案写在回信里。
来信很多,有熟识的,也有素未谋面的,他总能一眼认出南景煜的信——那人的信封上永远盖着独特的火漆印,上面夹带些可爱的礼物:有时是一根银发编成的稻穗,有时是一朵野姜花,有时是几片紫罗兰花瓣。
看到银发稻穗时,苏词难得写了封长信责备对方:“不许再伤害自己的头发。”
南景煜便没有再寄银发过来,苏词对此还有些可惜,其实他想说,可以用梳落的头发嘛。
那根漂亮的银发稻穗被他小心翼翼地带在身上,时不时就拿出来看看。
五年时光,就这样在翻动的书页和定期抵达的信件中,悄然而逝。
第六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
这天,典狱长带着一纸公文来到这里。
“国王特赦令。”典狱长抖开烫金的文件,“因国际和平条约正式签署,陛下决定对剩馀刑期不足两年的非暴力罪犯予以提前释放。”
苏词听着,一时有些恍惚。
自由来得这样突然,像一场不期而遇的春雨。
他向来觉得自己与幸运无缘,什麽好事也轮不上自己,甚至会给身边人招致灾祸——齐青遭遇的那场无妄之灾,至今想起仍如鲠在喉。
释放手续办得出奇的快。
他走出监狱大门外,春日的阳光毫无遮挡地洒在肩头,刺得他微微眯起眼。
星历419年春,他出狱了。
远处停着一架熟悉的飞行器,边上倚着个修长的身影,那人正低头摆弄着什麽。
苏词朝他走去。
南景煜擡起头看向他,接过他的东西,将他单手抱起来。
“在做什麽?”苏词攀着他的肩膀问。
“等会儿告诉你。”
南景煜将他抱上飞行器,放下东西,低头将他吻住。
南景煜的吻来得又急又重,像是要把这些年的思念都倾注在这一刻。苏词在他怀里软成一滩春水,恍惚间感觉有什麽凉凉的东西套上了无名指。
分开的时候,苏词气喘吁吁,伸手一看,是一枚戒指。
南景煜也伸出自己的手,手里的戒指和苏词手上的是一对儿。
“老婆。”
他唤得自然,仿佛这个称呼已在唇齿间含了千万遍。
苏词望着两枚相映成趣的戒指,南景煜手上那枚,是他七年前在南景煜生日那天送的,款式简单的素戒。
南景煜说:“那时候我就想送你了,只是我还没做完。”
这枚戒指时隔七年才送到苏词手中。
好在,还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