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蕙睁开眼时,天已大亮。晨光自窗棂间斜照进来,落在她手背上,暖融融的。
她轻轻动了动手腕,浑身酸痛难当。春桃正坐在床边打盹,听见动静立刻惊醒,一双眼睛泛着红:“小姐,你醒了?”
“嗯。”她声音微弱,“现在……几点了?”
“快到吉时了。”春桃连忙扶她起身,“外头都准备好了,就等您了。”
薛明蕙没应声,伸手探入枕下,摸出一支断裂的玉簪——五年前灯会那夜,谢珩塞给她的,她一直留着。指尖缓缓抚过断口,而后将它插进髻里。
春桃为她穿上嫁衣。大红的衣裳厚重压身,每一次呼吸都像被束缚住,胸口闷,但她依旧挺直了脊背。
门外传来脚步声,在门口停住。
是谢珩来了。
门被推开,风卷着一丝凉意吹进来。他立在门口,一身黑底金线长袍,腰间悬着那支判官笔。他看着她,未笑亦未语,走过来蹲下身子,将她稳稳抱起。
“我带你过火盆。”他说。
她靠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袖中熟悉的药香——那是她从前为他熬制的膏药,他竟还带着。
院中火盆炭火正旺。谢珩抱着她一步跨过,脚步未停。
到了厅堂,司礼官朗声唱礼。薛明蕙的手微微抖,谢珩握得更紧了些。
“一拜天地——”
她低头跪下,心口骤然一痛。鲜血猛地涌上喉头,她咬紧唇瓣,却仍有几滴滑落,溅在嫁衣前襟,红得刺目。
谢珩察觉异样,侧身挡住众人视线。他没有停下,依旧牵着她完成礼节。
“二拜高堂——”
上方供着谢家祖先牌位,谢母端坐一旁,眼眶微红,始终沉默不语。
“夫妻对拜——”
两人相对而立。薛明蕙抬头望他,眼皮沉重,生怕自己撑不住倒下。
就在他们躬身行礼的刹那,屋顶忽地传来一声轻响。
她未能看清,却本能偏头,嗓音沙哑:“上面……有人。”
谢珩神色未变,右手悄然滑入袖中,扣住判官笔的机关。
下一瞬,黑影自屋檐跃下,手中短刀直刺薛明蕙后背。
一道银光先至。
冷十三不知何时已立于屋脊边缘,软剑如蛇般甩出,缠住刺客脖颈猛然一扯。那人连哼都未哼一声,便被拽落井中,重重摔入枯井深处。
一切生极快。
厅内无人骚乱,司礼官也未曾停顿,继续高唱:“礼——成!”
春桃始终守在门边,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剪刀。直到看见井畔黑影再无动静,她才抬手,朝着门前悬挂的喜旗狠狠扎下一剪。
旗杆裂开,红布哗啦垂落,恰好覆在新人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