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偏院角落,车轮碾过半片枯叶。薛明蕙坐在车内,手扶帘子,指尖渗着血。青崖立于车外,低声禀报:“柴房那两人已绑好,只等您话。”
她未应声,默默将帕子收回袖中。方才咳出的血迹仍在帕上,她想起谢珩立于城楼的模样——衣袍被风掀起,判官笔尖滴落鲜红。
这不是梦。
她轻抚额前玉佩,凉意沁入肌肤,头痛也稍稍缓解。这预兆来得清晰:边关将有变故,迫在眉睫。
“去崔姨娘屋子。”她掀帘下车,披帛微紧,朝西厢行去。
青崖随后跟上。途中遇见两名扫地丫鬟,低头避让,无人敢多看一眼。自老爷入狱后,府中早已风云骤变。
崔姨娘所居小院贴着封条,门扉歪斜,锁扣已被撬开。她推门而入,屋内空荡凌乱,箱笼倾倒,衣物散落满地。
“你查过了?”她问。
“昨夜就查了。”青崖从床底取出一只檀木妆匣,“有夹层。”
她接过匣子,指尖一挑,夹板应声开启。里面是一张烧焦的残纸,边缘焦黑,字迹模糊。她凝神细看,终于辨出是父亲笔迹。
“三日后漕运换船”她低声念出,眉头微蹙。
不似军令,倒像私信。
“找人誊抄一份,放在书房桌上,”她说,“要让周妈看见。”
周妈原是崔姨娘旧仆,最爱探听传话。若是内应,见此物必会行动。
青崖点头离去。她留在屋中,踱步至梳妆台前。镜面蒙尘,她抬手擦拭,映出一张苍白面容,唇无血色。
门外忽传来急促脚步。她转身出门,正遇老管事匆匆赶来。
“小姐!”老管事喘息道,“祠堂那边,几位妈妈想为崔姨娘立牌位,说她守节多年,不该悄无声息地走了!”
她冷笑:“她配吗?”
“可她们说老爷待她不薄,她为薛家操劳半生,死后连个名分都没有”
“那就给她名分。”她打断,“明日辰时,开祠堂,当众验她的灵位。”
老管事一怔:“这不合规矩。”
“规矩?”她目光如刃,“我爹刚进诏狱,便有人要追封一个妾室?你是想让我承认她是正妻?”
老管事垂,默然无语。
她转身离去。
次日清晨,祠堂香烟缭绕。七八名年长仆妇跪于蒲团之上,静候开龛。老管事手持新制灵位,双手微颤。
薛明蕙步入祠堂,青崖随行其后。她未着孝服,仅穿一袭深青裙裳,袖口暗纹隐现。
“开始吧。”她淡淡开口。
老管事战战兢兢将灵位放入龛中。她忽然伸手,一把抽出。
“等等。”
众人抬头。
她掰开灵位背面,缝隙裂开,抽出一张血书。
“这是什么?”有人惊呼。
她不答,朗声念道:“妾紫菀,受二皇子指使,毒杀正妻,篡改家谱,勾结外臣,罪该万死若有来世,愿化厉鬼,索我亲夫性命。”
全场死寂。
她将血书贴于墙上:“你们还要为她立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