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蕙的手刚触到门闩,窗外忽然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她立刻停住动作,指尖悄然探入荷包——里面的三枚银针还在。她没有回头,缓缓松开手,从袖中取出那块染血的素帕。
血早已干涸,可方才那一滴落下的温热,仿佛仍停留在指尖,挥之不去。
风很大,吹得屋檐下的灯笼来回晃动。她眼角微扫,看见窗纸上多出一个影子。不是贴墙潜行的那种,而是笔直地站着,像是在等她现。
她终于转身,望向窗户。
谢珩立在月光下,一身玄色长袍沾着露水,右脚靴边满是泥泞,仿佛刚从西巷赶回。他一言不,抬手便将外袍脱下,随手扔在地上。
接着是中衣。
他解衣带的动作略显迟缓,似有犹豫。可当衣衫滑落肩头,露出胸口那道斜斜的旧伤时,他的手却忽然变得利落。
那道疤痕早已愈合,颜色泛白,边缘参差,一看便是刀锋狠厉划过所致。它横贯心口,恰好穿过心脏的位置。
“五年前灯会那晚,”他声音低沉,却异常平稳,“我在桥下听见你和春桃说话。”
薛明蕙静立不动。
“你说你与李慕白已有婚约。”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
“我听见的就是这句。”他凝视着她,眼神认真得令人心疼,“所以我才装疯卖傻,整日饮酒赌马,连尚书令的女儿都敢扬言要娶我不敢再靠近你,怕你知道我还活着,会觉得恶心。”
薛明蕙缓缓上前一步。
烛光映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幽暗。他的眼睛亮得惊人,不像醉酒之人,也不像从前那个只会嬉笑的纨绔子弟。此刻的他,像把性命押在一句话上,只等她回应。
“世子听错了。”她轻声说。
谢珩皱眉:“什么?”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落在那道疤痕上。触感粗糙,皮肤紧绷,当年定是伤得极重。她顺着疤痕往下划了一寸,停住了。
“我说的是愿与世子共白头。”
空气骤然安静。
谢珩猛地抬头看她,呼吸为之一滞。
“你说什么?”
“我说,”她望着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坚定,“我愿意和你一起变老。”
他喉结微动,嘴唇轻启,似想说什么,却被她凑上前的唇轻轻覆住。
这一吻极轻,如同春日第一片花瓣落入水面,无声无息,却让整个人都沉了下去。
谢珩僵了一瞬,随即伸手将她紧紧搂入怀中,用力之深,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掌心贴在她背上,隔着薄衣,能感受到她细微的颤抖。
她先退开。
两人靠得很近,鼻尖几乎相触。她眼尾微湿,却没有落泪。
她后退半步,抬手从间抽出那支断玉簪。
簪身冰凉,断裂处划过指腹,带来一丝刺痛。
谢珩静静看着她,未动,也未问。
“这伤,”她说,“该由我亲手来补。”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送,簪尖刺入他左肩。
不深,仅破皮而已,但鲜血立刻涌出,顺着手臂流至肘弯,一滴一滴坠落地面。
啪。
一滴血落在她脚边的素帕上,正好覆盖住旧迹。红得刺目。
谢珩没有闪避。
他抬起右手,轻轻抚上她的脸,拇指擦过她唇角,动作极轻,仿佛怕惊碎一场梦境。
“这一簪,”他嗓音沙哑,“我等了五年。”
她低下头,睫毛垂落,掩去眼底情绪。
“我也等了五年。”她低声说,“等你回来,听清我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