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梅踩着风火轮似的走了。
留下满院子的热络和一丝微妙的尴尬。
她一边往供销社快步走,一边在心里不住地摇头。
之前还想着,怎么着也得再替自家侄女争取一下。
现在看来,还争取个屁!
她都活到这把岁数了,什么看不明白?
陆枭那小子,二十八年来,对着女同志的眼神比看训练场上的沙袋还冷。
可刚刚他看苏白那一眼……
啧啧。
那眼神里的滚烫,冰山都得给他融了!
罢了罢了。
周梅心里彻底断了念想,看来回头得赶紧给侄女那边回个话。
就说这棵铁树已经名花有主,让她再看看别人吧。
……
小楼院子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海风吹过,卷起几片榕树叶,打着旋儿落在地上。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院子,此刻只剩下苏白、陆枭,还有赖在苏白怀里,好奇地眨巴着大眼睛的小宝。
那座搭了一半的秋千架,在阳光下静静伫立。
像一个笨拙又温柔的承诺。
苏白抱着小宝,感觉男人那道沉甸甸的视线,一直烙在自己身上。
那视线如有实质,让她耳根不自觉地阵阵烫。
终于,陆枭动了。
他放下手里的锤子,出“哐当”一声轻响,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高大的身影转向苏白,那张常年冷硬如冰雕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局促。
“刚才那位,是长家的周梅婶子。”
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像大提琴的最低音,却莫名地少了几分往日的压迫感。
苏白“嗯”了一声,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陆枭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那双能让整个军区新兵都闻风丧胆的鹰隼般的眸子,此刻牢牢锁住苏白。
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问道:
“晚上,你……愿不愿意去?”
问完这句,他又像是怕苏白有压力,以一种快到几乎听不清的度,补充了一句。
“你要是不想去,可以不去。”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苏白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温柔地攥住了。
她猛地抬起头,撞进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那里面,有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一种笨拙的、小心的、近乎讨好般的征询。
一股奇异的暖流,从心底深处,缓缓蔓延至四肢百骸。
苏白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那道疤痕下不自觉流露出的紧张,忽然就笑了。
“我愿意去。”
她的声音清清浅浅,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正好,我也想当面谢谢长和婶子的关心。”
陆枭紧绷的身体,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来。
他看着苏白脸上那抹明媚的笑,眼神深处,那座万年不化的冰山,正悄然裂开一道缝隙。
有灼热的岩浆,正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