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消失的工具与无声的补偿
修复工作进行到第五天,晨光刚漫过沈氏老宅的檐角,西厢房里就已经亮起了灯。苏念坐在八仙桌前,指尖捏着一枚比指甲盖还小的微型刻刀,正小心翼翼地清理鸾鸟纹玉佩边缘的积灰。这把刻刀是祖父留给她的遗物,刀身是用特殊钢材打造的,泛着冷冽的银辉,刀柄处被祖父常年摩挲得温润如玉,还刻着一个小小的“苏”字,像是一枚无声的印记,陪着她走过了无数个修复文物的日夜。
“呼……”苏念轻轻吐出一口气,将刻刀凑近玉佩上一处细微的凹槽。这处凹槽藏在鸾鸟的尾羽纹样里,积灰已经凝固成了黑色的硬块,稍不注意就会刮伤玉料。她屏住呼吸,手腕微微力,刻刀的刀尖一点点挑起硬块,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梦境。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她身上,将她专注的侧脸染成了暖金色,连垂落在颊边的碎,都跟着泛起了柔和的光泽。
清理完这处凹槽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苏念放下刻刀,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有些酸的肩膀。她习惯性地将刻刀放回书桌右上角的紫檀木盒子里——这盒子也是祖父留下的,里面铺着柔软的麂皮,专门用来存放珍贵的修复工具。她轻轻合上盒盖,指尖在“苏”字刻痕上摩挲了两下,才起身去倒了杯温水,走到窗边活动了一下筋骨。
庭院里的石榴树已经抽出了新叶,翠绿的叶片上还沾着晨露,风一吹,露珠滚落下来,砸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碎的水花。苏念看着这生机盎然的景象,心里忽然想起了祖父——小时候,祖父的书房外也种着一棵石榴树,每到夏天,她就会搬个小板凳坐在树下,看着祖父修复文物,偶尔还会拿着祖父的刻刀,在废木料上胡乱刻画。祖父从不责备她,只是笑着说:“念念,工具是修复师的第二双手,要好好待它,它才会帮你把文物修好。”
想到这里,苏念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她喝完杯里的温水,转身走回书桌前,准备继续清理玉佩的其他部位。可当她伸手去拿紫檀木盒子时,指尖却扑了个空——盒子还在,里面的刻刀却不见了。
苏念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赶紧打开盒盖,仔细翻找了一遍,麂皮上除了几枚细小的探针,连刻刀的影子都没有。“怎么会不见了?”她喃喃自语,刚才明明亲手把刻刀放进去了,难道是自己记错了位置?
她蹲下身,开始在书桌附近寻找。书桌的抽屉里堆满了修复图纸和工具说明书,她一张张、一页页地翻找,指尖被纸张边缘划得有些红,也没看到刻刀的踪影。她又趴在地上,借着台灯的光查看书桌底下,灰尘沾满了她的袖口,只找到一枚掉落的纽扣,依旧没有刻刀的消息。
“不会是掉在修复架旁边了吧?”苏念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八仙桌旁的修复架前。修复架上固定着鸾鸟纹玉佩,周围散落着几支不同型号的软毛刷和放大镜。她蹲下来,仔细检查修复架的每一个缝隙,甚至把放大镜的镜片都拆下来看了一遍,可刻刀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毫无踪迹。
时间一点点过去,转眼就到了下午两点。苏念把西厢房翻了个底朝天,从八仙桌的抽屉到修复架的缝隙,从沙底下的角落到书架的夹层,连门口的脚垫都被她掀开检查了一遍,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后背的衣服也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却依旧没看到刻刀的影子。
她坐在沙上,双手撑着额头,心里又急又慌。这把刻刀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一件修复工具,更是祖父留给她的念想。祖父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感受到过那种温暖的关怀,只有握着这把刻刀时,才能隐约想起祖父教她修复文物的模样。要是刻刀真的丢了,她该怎么跟祖父交代?
“在找什么?”
冷冽的男声突然从门口传来,打破了西厢房里的寂静。苏念猛地抬头,看到沈亦臻站在门口,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简约的机械表,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显然是刚从公司过来。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没驱散他周身的疏离感,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落在她慌乱的脸上。
看到沈亦臻的瞬间,苏念原本压抑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她张了张嘴,声音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委屈:“我的刻刀不见了,是祖父留给我的……”话刚说完,她就感觉到眼眶一阵热,赶紧低下头,用手背擦了擦眼角,不想让沈亦臻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
沈亦臻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心里竟莫名地有些不舒服。他见过很多人在他面前示弱、哭泣,大多是为了利益或目的,可苏念的委屈却很真实,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了他一下。他走进屋里,环顾了一圈被翻得有些凌乱的房间,目光落在书桌右上角的紫檀木盒子上:“什么时候现不见的?最后一次用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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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今天上午,我用它清理玉佩边缘的污渍,之后明明放在了书桌右上角的盒子里,下午过来就没了。”她指着书桌的位置,指尖还在微微颤抖,“我找了好几个小时,把房间都翻遍了,还是没找到。”
沈亦臻没说话,走到书桌前。他先是拿起紫檀木盒子,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麂皮,又仔细检查了书桌的桌面——桌面上散落着几张修复图纸,还有一支没盖盖子的钢笔,墨水已经快干了。他的目光扫过桌面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了书桌的抽屉上。
他蹲下身,打开抽屉,里面的工具说明书和图纸被翻得乱七八糟。他没有像苏念那样胡乱翻找,而是耐心地将图纸一张张叠好,将说明书按顺序排列整齐。在整理到最底层时,他的手指顿了一下,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他以为是刻刀,拿出来一看,却只是一枚生锈的回形针。
“修复架那边检查过了吗?”沈亦臻站起身,看向八仙桌旁的修复架。
“检查过了,连缝隙都没放过。”苏念跟着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沙底下、书架夹层,我都找过了,什么都没有。”
沈亦臻没再追问,走到修复架旁。他弯下腰,目光仔细扫过修复架的每一个部件,从固定玉佩的夹子到支撑架的螺丝,都没放过。接着,他又走到沙旁,蹲下身,用手指拨开沙底下的灰尘和杂物,指尖偶尔碰到地板,传来冰凉的触感。
苏念站在旁边,看着沈亦臻认真寻找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愧疚。沈亦臻是沈氏集团的掌权人,平时肯定日理万机,却因为她的一把刻刀,在这里蹲下身找东西。她正想开口说“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再找找就好”,就看到沈亦臻的目光突然停在了八仙桌腿的缝隙里。
他走过去,蹲下身,身体几乎贴到了地面。苏念也跟着凑过去,借着光线看到,在八仙桌腿与桌面连接的缝隙里,卡着一个银色的东西,露出一小截刀柄,上面似乎还刻着什么图案。
“是不是这个?”沈亦臻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伸进缝隙里,指尖轻轻勾住那截刀柄,一点一点地将东西往外拉。随着他的动作,一个小巧的银色刻刀慢慢从缝隙里露了出来,刀柄上那个小小的“苏”字,在光线下格外清晰。
苏念看到刻刀的瞬间,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是在黑暗中找到了光。她赶紧走过去,双手接过刻刀,指尖轻轻抚摸着刀柄上的“苏”字,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刀刃——刀刃依旧锋利,没有任何损坏,只是刀柄上沾了些灰尘。她拿出随身携带的软布,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刀柄上的灰尘,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是它!真的是它!”苏念的声音里满是感激,刚才的委屈和慌乱一下子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她抬起头,看着沈亦臻,眼睛里还带着未褪去的水汽,却闪烁着明亮的光,“谢谢您,沈总,要是没有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亦臻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他看着苏念如释重负的样子,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那抹笑意很淡,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下一秒就恢复了原本的冷漠:“下次放东西注意点,老宅的家具都是几十年前的老物件,缝隙多,容易掉进去。”
“嗯,我知道了!”苏念用力点头,像个得到教训的孩子。她把刻刀放回紫檀木盒子里,仔细盖好盒盖,又将盒子放回书桌右上角,还特意用一支钢笔挡住盒子,防止它再次滑落。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走到修复架前,拿起软毛刷,继续清理玉佩上的污渍,只是这一次,她的动作比之前更小心了,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沈亦臻没立刻离开,而是站在旁边看着。他看着苏念专注的侧脸,看着她指尖熟练的动作,看着她偶尔因为找到一处隐藏的污渍而皱起眉头,又因为清理干净而露出浅浅的笑容,心里忽然觉得,这安静的西厢房,似乎也没那么沉闷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庭院里的石榴树影子拉得很长。快到晚饭时间时,沈亦臻拿起放在沙上的公文包,准备离开。他走到门口,手刚碰到门把手,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苏念:“老陈说今晚做了糖醋排骨,你要是喜欢,多吃点。”
苏念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猛地抬头看向沈亦臻。她想起昨天下午,老陈送茶水过来时,她随口提过一句,自己小时候最喜欢吃祖父做的糖醋排骨,祖父做的排骨外酥里嫩,酸甜可口,每次她都能吃满满一大碗。她以为只是一句无心的话,没想到沈亦臻竟记住了。
“您……您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糖醋排骨?”苏念的声音有些结巴,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暖意。
沈亦臻没解释,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老陈提的”,就转身推开房门走了。苏念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手里还握着那支软毛刷,却再也没法集中精力清理玉佩了。她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个紫檀木盒子,轻轻打开,指尖抚摸着刻刀上的“苏”字,心里忽然觉得,这个看起来冷漠、不好接近的男人,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相处。
晚饭时,老陈果然端上了一盘糖醋排骨。排骨的外皮金黄酥脆,散着浓郁的酸甜香味,和祖父做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苏念夹起一块排骨,轻轻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和祖父一起吃饭的场景。她一边吃着排骨,一边看着庭院里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或许,她在这老宅里的日子,并不会像她最初担心的那样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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