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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共舞的荆棘（第1页）

上节：磨合的阵痛

联盟的协议墨迹未干，磨合期的阵痛便已迅猛袭来，其剧烈程度远林晓月的想象。她感觉自己仿佛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文化搅拌机，一边是寰宇冰冷高效的钢铁洪流，一边是星耀带着温度与杂音的创意溪流，而她，就是那个被夹在中间、试图让两者和谐共处却总被溅得满头满脸泥水的倒霉蛋。

寰宇派驻的“特别项目监管小组”准时入驻星耀，组长是一位姓金的女士，四十岁上下，梳着一丝不苟的髻，穿着没有任何装饰的黑色套装，眼神锐利如鹰，说话语快得像是在播报新闻。她带来的团队成员也个个如此，他们带着最新的管理软件、成套的流程模板和kpi考核表，如同精密仪器般迅接管了星耀几个核心项目的进度监控和预算审批。

冲突几乎是立竿见影的。

在新文创事业部的周例会上，老周正激情洋溢地讲解着《山海》大电影中一个新角色“蜃龙”的设计理念，如何从《淮南子》的记载中汲取灵感，如何通过鳞片的微妙反光和烟雾的粒子效果来体现其“幻梦”特质。他讲得两眼放光，团队里的年轻人们也听得津津有味。

金组长面无表情地听完，直接打断：“周总监，请直接告诉我，实现这个效果，需要增加多少渲染工时？占用多少服务器资源？对比市场同类效果，它的投入产出比是多少？我们需要看到具体的数据支撑，而不是文学描述。”

老周一下子卡壳了，脸涨得通红：“艺术创作……不能完全用数据衡量……”

“在寰宇，一切都可以，也必须用数据衡量。”金组长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没有清晰roi（投资回报率）的项目环节，就是不必要的成本。请在下班前，将详细预算和工时评估报告提交给我。”

类似的情景在各个部门不断上演。星耀的员工习惯了在碰撞中寻找灵感，在咖啡和夜宵的陪伴下慢慢打磨细节；而寰宇的人则要求一切计划先行，流程规范，效率至上，任何“不必要的”情感投入和时间消耗都被视为浪费。

林晓月的办公室成了最繁忙的调解室。一会儿是星耀的员工跑来诉苦，抱怨寰宇的人不懂艺术，扼杀创意；一会儿是金组长带着报告前来，指出星耀某个环节效率低下，严重拖慢整体进度。

“沈副总，如果连最基本的工时都无法精准控制，我认为需要重新评估这个团队的执行能力。”

“大佬！那个金组长又否了我们的场景概念图！说不够‘市场爆款相’！她懂什么是东方美学吗？！”

林晓月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感觉自己像个幼儿园阿姨，在安抚一群互相看不顺眼的大孩子。她内心深处那个渴望清净的咸鱼灵魂在疯狂咆哮：“为什么要让我来处理这些？！我就不能签个协议然后当甩手掌柜吗？！让顾云深自己来管他的机器人团队啊！”

然而，协议是她签的，烂摊子也只能她来收拾。她不得不花费大量精力在两边周旋，安抚星耀员工的情绪，同时也要努力理解并贯彻寰宇那套高效却冰冷的管理逻辑，试图在“情怀”与“效率”之间找到一个危险的平衡点。

这比她独自面对煌娱的围剿还要心累。至少那时，敌人是明确的，战线是清晰的。而现在，她感觉自己像是在跳一支戴着镣铐的华尔兹，舞伴强大却难以沟通，步伐僵硬而充满算计，四周还布满了名为“文化差异”和“信任危机”的荆棘，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中节：荒野困局

就在林晓月被内部磨合搞得焦头烂额之际，一个突的技术难题，将她推向了一个更为棘手的境地——《凤唳九天》项目重启后，一个重要外景地的实地勘景遇到了瓶颈。那个位于西南边境、名为“雾隐谷”的地方，地形复杂，气候多变，传回的数据和图片无法满足后期制作的高精度要求。负责此事的团队束手无策。

这个问题关乎项目根基，必须最高决策者亲自前往判断。而根据联盟协议，涉及重大资源投入的决策，需双方负责人共同确认。

于是，林晓月极其不情愿地，再次与顾云深坐在了同一辆车里，前往那个遥远而陌生的“雾隐谷”。

车子驶离繁华的都市，高楼大厦逐渐被起伏的山峦和广袤的田野取代。气氛一开始尴尬得能结冰。林晓月靠着车窗假装看风景，顾云深则拿着平板电脑处理公务，两人全程零交流。林晓月在心里默默祈祷这趟旅程赶紧结束，最好能瞬间移动。

然而，天不遂人愿。进入山区后，天气骤然变坏。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下，很快便下起了瓢泼大雨，能见度急剧下降。山路变得泥泞不堪，司机小心翼翼地在蜿蜒盘旋的公路上行驶。

在一个急转弯处，车轮突然打滑，尽管司机拼命稳住方向，车子还是失控地撞向了路边的山体，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彻底熄火了。

尝试动，失败。检查车况，底盘受损，无法继续行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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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糟糕的是，这片区域信号极其微弱，求救电话根本打不出去。

天色迅暗沉下来，雨却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狂风裹挟着雨点砸在车窗上，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他们被困在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

最初的惊慌过后，林晓月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甚至有点破罐子破摔的释然——好了，现在连假装忙碌、避免交流都做不到了。她看着窗外被风雨蹂躏的、影影绰绰的山林，内心吐槽：“这下真的可以彻底‘摆烂’了，连办公室都不用回。”

车内空间狭小，空气潮湿而沉闷。顾云深尝试了几次联系外界未果后，也放弃了。他收起平板，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脱离了城市的光鲜、身份的标签、商业的博弈，在这与世隔绝的困境中，两人仿佛被剥去了所有外壳，只剩下最原始、最本质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