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家庭住址和叔叔的出院时间我。」
「已预订后天的机票。」
「见面谈。」
陆司辰的三条消息,如同三道简洁的指令,不容置疑地切入了林微漾混乱的世界。没有询问,没有犹豫,他直接用行动宣告了他的介入。
林微漾看着手机屏幕,怔住了。后天?机票?他要过来?
一股暖流混杂着巨大的惶恐瞬间席卷了她。暖的是他毫不犹豫的担当,惧的是即将让他直面自己这一地鸡毛的现实——生病的父亲、拮据的家庭、可能存在的隔阂,还有她自己都理不清的未来。
她下意识地想拒绝,想告诉他不用麻烦,她自己可以处理。但指尖悬在屏幕上,那句“不用来”却怎么也送不出去。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他的到来,像黑暗中伸出的一只手,她无法抗拒那份渴望。
最终,她颤抖着手指,将家庭地址和父亲的出院时间了过去。
「好。」他回复,只有一个字。
两天后,父亲出院回家。家里因为病人的归来而显得有些忙乱和压抑。继母忙着安置,年幼的弟弟怯生生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
林微漾一边帮忙,一边心神不宁地留意着时间。下午三点,门铃响了。
她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跑着去开了门。
门外,陆司辰风尘仆仆地站在那里。他穿着一件深色的羽绒服,围着她送的那条灰色围巾,鼻尖被冷风吹得有些红,手里拉着一个轻便的行李箱。他似乎比之前清瘦了些,但身姿依旧挺拔,眼神在看到她时,瞬间变得专注而柔和。
“你……”林微漾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我来了。”他自然地接过话,目光越过她,看向屋内,语气平静,“叔叔阿姨在家吗?”
他的镇定莫名感染了林微漾。她侧身让他进来:“在,我爸刚睡下。”
继母听到动静从里屋出来,看到陆司辰,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林微漾之前简单提过会有个同学来探望,但她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气质出众、一看就知非池中之物的年轻人。
“阿姨您好,我是陆司辰,微漾的同学。”陆司辰微微躬身,礼节周到,语气不卑不亢。
“哦……你好,快请进。”继母反应过来,连忙招呼,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在他和林微漾之间逡巡。
陆司辰的到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这个略显沉闷的家庭里激起了涟漪。
他没有丝毫局促,放下行李后,便直接询问起林父的病情和康复安排。他听得很认真,偶尔会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语气专业得不像个学生,倒像是来会诊的医生。
当继母隐晦地提及后续康复费用和家中经济压力时,陆司辰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或同情,而是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
“阿姨,这是我整理的一些针对脑溢血术后康复的政府补助和社会援助渠道申请指南,以及几家信誉不错的商业保险理赔流程。”他将文件递给继母,语气平稳,“另外,关于微漾的学业,我咨询过学校,可以申请暂时休学保留学籍,或者通过线上方式完成部分课程。这是相关政策和操作流程。”
他又拿出一个平板电脑,调出几个界面:“这是我联系到的几位本地三甲医院康复科专家的线上问诊方式,如果叔叔后续复查需要,可以优先预约。”
他条理清晰,准备充分,每一份资料都直指这个家庭目前最核心的困境,提供的全是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而非空洞的安慰。
继母看着那些详尽的资料,脸上的戒备渐渐被惊讶和一丝感激取代。她看了看陆司辰,又看了看站在他身旁、眼眶微红的林微漾,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时,里屋传来林父轻微的咳嗽声。林微漾和继母连忙进去照看。
陆司辰站在客厅,目光扫过这个简单甚至有些陈旧的家,最后落在墙角一架蒙尘的旧钢琴上。那是林微漾小时候用过的。
过了一会儿,林微漾走出来,神情有些复杂:“我爸醒了,他说……想见见你。”
陆司辰跟着林微漾走进卧室。林父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比之前清明了一些。他打量着走进来的陆司辰,目光带着病人特有的迟钝和审视。
“叔叔您好。”陆司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姿态端正。
林父看了他一会儿,又看了看低着头的林微漾,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半晌,他才有些含糊地开口,声音虚弱:
“你……就是那个……学物理的?”
“是的,叔叔。”陆司辰坦然承认。
林父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他问出了一个让林微漾心脏骤停的问题: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这几乎是所有传统家长都会问的问题,直白,甚至有些势利,但在此时此刻,从病重的父亲口中问出,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他在用他所能理解的方式,评估着这个突然出现在女儿身边的男生,是否“可靠”。
林微漾紧张地看向陆司辰,生怕他会用他那套“天体物理”、“宇宙奥秘”来回答,那只会让思维尚不清醒的父亲更加困惑。
陆司辰迎上林父审视的目光,没有回避,也没有高谈阔论。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极其认真、甚至带着一丝郑重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叔叔,我的父母是科研工作者。至于我以后,”他顿了顿,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林微漾紧张的脸,然后重新看向林父,
“我会尽我所能,让她不必为生活琐事烦忧,可以安心追求她喜欢的任何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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