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阁—
陈清策半倚在窗边的软榻上,听着锦佩低声禀报宫中的动向。
“……慕容家主被陛下留在宫中,虽是恩典,却也如笼中鸟。慕容才人近日神色憔悴,往太医院跑得也勤了些,说是孕中不适,安胎药的份例都加了一倍。”
锦佩语气很是平静,声音也压得很低。
陈清策苍白的手指间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只怕她此番该急了。”
“是。我们安排在吏部的人回报,钱疏桐这几日频频与几位御史台官员私下会面,行事比往常谨慎了许多,但……并非无迹可寻。”锦佩继续道,
“另外,我们的人现,慕容家主入宫前,曾有一封加密的信件,并非通过常规驿站,而是由一名看似普通的货郎送出,目的地……似乎是西境。”
“西境?”陈清策眸中精光一闪,“看来,我们的慕容家主,手伸得比想象中还要长。许贵卿不也是在那里现奸细的吗?”
他微微直起身,因动作稍急引了一阵低咳,缓过气后,眼神却愈锐利:
“盯紧钱疏桐,更要盯紧那个货郎和她背后的线路。慕容兰香被困,她布下的暗棋必然会有动作。这是我们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最好时机。”
“公子放心,已经安排下去了。”锦佩应道,随即又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公子,您近日劳神太过,太医说您需要静养。”
陈清策摆了摆手,目光投向窗外,那里秋意渐深,落叶纷飞。
“静养?大仇未报,真相未明,我如何静得下来?”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恨意,“李临雪不能白死,我陈家上下几十条人命,更不能白死!”
天他闭上眼,脑海中再次浮现年幼时那场冲天大火和遍地的血腥。
“陈父君,明煜困了,想睡觉。”一双胖乎乎的小手忽然拉上陈清策的袖口。
陈清策这才回过思绪来,将睡眼惺忪的小人儿往怀里揽,随即放柔了嗓子道,“明煜乖,我们这就去睡觉,好不好呀?”
将小明煜领到寝殿,陈清策用极温柔的声音唱了一支记忆里的童谣,直到眼前的小团子沉沉睡去。
他忽而愣了神,如今许清风已然归来,他总不好一直霸着两个孩子不放的,可是这些日子多亏了这两个孩子的陪伴,才让他原本灰暗不透光的人生能够多一分欣喜。
他几乎快要习惯这种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了,若是又回到从前,他几乎不敢去想……
一股强烈的、近乎恐慌的不舍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将睡梦中的明煜更紧地拥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留住这偷来的片刻温情。
他已然沉溺在这份幸福中,无法再失去了。
可是他一无母家可以依靠,又无多少宠爱,连带着承卿这个位分也是舍去半条性命才换来的,又怎么能奢求呢?
如此想着,他便让锦佩将刚睡醒的明煊抱了过来。
小明煊睡醒、兀自揉着眼睛的,在陈清策怀里显得格外乖巧。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不舍与忐忑,对锦佩道:“备轿,去骁骑宫。”
骁骑宫内,许清风正拿着把小木剑,有模有样地比划着,试图将阿玖教他的那几个舞步融入剑招里,结果自然是四不像,惹得一旁的厉锋嘴角抽搐,强忍笑意。
听闻陈清策来了,还带着明煊,许清风立刻收了架势,将木剑丢给厉锋,迎了出去。
“清策!你怎么过来了?快进来坐!”许清风看到他怀里咿咿呀呀的明煊,眼睛一亮,伸手就想接过儿子,“哎哟,我的小煊儿,有没有想父君啊?”
明煊却扭过头,小脸埋进陈清策的颈窝,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许清风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挠了挠头笑道:“这小子,还认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