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离歌低声笑了,笑声在昏暗的禁闭室里回荡,像是从深渊里浮起的幽魂,冰冷、讥诮,又透着一丝几不可闻的疲惫。
“说得真好,你真清高,许靖安。”
她缓缓抬起眼,猩红的双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妖异的光泽,“所以,我必须赢,哪怕代价是千万人的尸骨,哪怕……我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与兄长。”
她向前一步,靴跟踩在潮湿的地面上,出轻微的“咯吱”声。
“你恨我,对吧?”
许靖安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即便伤痕累累,依旧挺直脊背。
“恨?有一瞬是……”他轻声说,“恨你毁我宗门,杀我爱徒,囚我至亲,不过,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恨跟爱同样廉价……”
虞离歌怔了怔,那双猩红的眼眸中,一抹波动悄然掠过。
“你……不怕死?”
“怕。”许靖安点头,坦然得近乎残酷,“我比谁都怕……我出身微末,我也曾不被看好,不被理解,同你一样。”
“那你该归顺我……”
“你要知道,这世间,站着的人往往最先倒下,而跪下去的,才能走得更远。”
她忽而转身,不再看他,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呢喃:“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你以为我享受这万魔俯、血流成河的日子?”
“我不过是……别无选择。”
许靖安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那道曾经不可一世的魔君身影,在这一刻,竟显得如此单薄,如此孤独。
“你当然可以选择。”他轻声说,“你可以放下剑,放下仇恨,放下那些你以为必须承担的责任。你可以……做一个真正的人,而不是一个被王座绑架的囚徒。”
“真正的人?”
虞离歌猛地转身,眼中红光暴涨,声音陡然拔高,流露出一丝压抑已久的怒火与痛楚。
“你懂什么?!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人!我是个异类,是个错误,是个连我自己都厌恶的怪物!”
“我出生在冷宫,被亲生母亲抛弃,我伪装成男人,只因为这世间不容一个女子为尊,我杀父杀兄,只因为他们质疑我配不上那个位置!”
“我若不狠,早就死了!我若不杀,就永远只是个任人宰割的棋子!”
话音落下,牢房内一片寂静,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许靖安静静地注视着她,那双清澈的眼中没有怜悯,也没有嘲讽,只有一种深沉的平静。
“你当然可以选择不成为他们期待的样子。”他轻声说,“你不必为了别人的眼光,杀死自己内心的光。”
“但你害怕。”他看着她,语气笃定,“你害怕一旦放下,你就会变得软弱,就会失去一切,就会被这世界再次吞噬。”
虞离歌的瞳孔骤然收缩,她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靖安站起身,尽管身上的伤让他动作略显艰难,但他依旧挺直脊背,目光直视她的眼睛。
“虞离歌,你从来都不是一个失败者。你只是,太想证明自己也是一个可以被爱,被接纳的人。”
“你放不下,不是因为你想赢,而是因为你害怕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