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渐渐稀疏,天色透出灰蒙蒙的微光。
许靖安沉默地背起苏清雪,血玲珑此刻又装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跟在半步之后,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半块沾满泥泞的令牌。
他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看似怯懦实则冰冷的视线,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后颈。
“师姐,还疼吗?”
血玲珑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小跑两步与苏清雪平行,掏出怀里几株被泥水浸透、几乎看不出原形的草根。
“我……我在后山采的止血草,嚼烂了敷上……或许……”
苏清雪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虚弱的感动:“傻丫头,自己都伤着,还顾着我……”
她疲惫地闭上眼,头靠在许靖安肩窝,似乎对“玲珑”毫无防备。
“圣母加绿茶,这剧情……”
许靖安的心沉得更深。
他只能状似无意地侧身,用肩膀隔开血玲珑试图触碰苏清雪伤口的手,哑声道:“雨停了路更难走,师妹跟紧些,别走散了。”
血玲珑立刻垂下眼,肩膀瑟缩了一下,将草根小心收回怀里:“嗯,我听师兄的。”
那副温顺模样,几乎让许靖安怀疑昨夜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只有偶尔抬眼时,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一闪而逝的讥诮,像冰锥刺破伪装。
趟过半人高的沼泽用了整整一个白天,西陵城的轮廓在泥泞沼泽尽头显现时,已是黄昏。
巨大的城池依着奔涌的西陵河而建,码头桅杆如林,喧嚣的人声和河水的腥气混杂着扑面而来。
城墙高耸,布满刀劈斧凿的痕迹,几队甲胄鲜明的卫兵在城门处盘查,眼神锐利如鹰。
许靖安的心悬得更高。
人多眼杂,是血玲珑最好的掩护,也是她同伙可能潜伏的巢穴。
“沉舟叔叔的船行……叫顺风号。”
苏清雪气息微弱,手指无力地指向码头深处一片密集的船坞,“最大的那间铺面就是……”
血玲珑立刻顺着方向望去,小脸上适时地露出如释重负的欣喜:“太好了师姐!我们快过去!”
她脚步加快,甚至“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小手“慌乱”地抓住了苏清雪垂下的手臂,指尖正压在那尚未愈合的腰腹伤口边缘。
“唔!”
苏清雪痛哼一声,身体猛地绷紧。
“对不起!对不起师姐!我不是故意的!”血玲珑慌忙松手,眼中瞬间蓄满泪水,仿佛吓坏了的小鹿。
许靖安感觉到背上身体的颤抖,只觉得又气又好笑。
“老子要是打得过你,现在就弄死你!”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手臂稳稳托住苏清雪下滑的身体,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师妹,师姐伤重,经不起碰触。你在前面带路,看清脚下。”
血玲珑咬了下唇,委屈地看了苏清雪一眼,见师姐只是蹙眉喘息并未责备,才低低应了声“是”,转身走在前方。
转身的刹那,许靖安清晰地看到,她嘴角勾起一丝极淡、转瞬即逝的弧度。
“顺风号”的铺面气派非常,黑底金字的匾额高悬,门前停着几辆装载货物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