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迟到了
2012年3月16日阴
海风很大,我穿着那件海蓝色毛衣,在沙滩上量着步子。
一步,两步,三步……不对不对。。。一,二,三……正好三十七步走到礁石边。
贺兰离开三百六十五天了,这个数字真整齐。
我小心地铺开塑料袋,坐下,从背包里取出未织完的粉色开衫。毛线针还保持着去年的角度,一丝不差。我用指尖抚过每一针,检查有没有松脱的线头。
"你看,"我对着空气说,"我都记得。你教我的平针,我一点都没忘。"
海浪有规律地拍打着,像某种计时器。我数着节拍,一丶二丶三丶四。。。数到第十九下时突然忘记数字,只好重头开始。
远处有个小女孩在捡贝壳,她穿着粉色外套。我站起身想看清楚,但眼睛发花。
是贺兰吗?
不,贺兰从没来过海边。她只在杂货店的旧杂志上见过海。
我重新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折叠整齐的成绩单。"597分,"我念出声,"你帮我算过的,这个分数够上海风大学。"
海鸥在头顶盘旋,我数了数,七只。这是个好数字。因为她生日在八月,八减一等于七。
"我每天都吃药,"我告诉海浪,"白色的,蓝色的,还有黄色的。医生说要按时吃。"
但药片让我手抖,没法继续织那件开衫。
我试过三次,针总是掉。这不行,贺兰会生气的。
海水漫到脚边时,我低头看了看。毛衣下摆湿了,颜色变深了。这样不好,会着凉的。
贺兰最讨厌我不爱惜身体。
"可是你在哪里呢?"我四处张望,"说好要一起看海的。"
我站起身,向海里走去。水很凉,正好可以清醒一下。一步,两步。。。数到第十八步时,水没过膝盖。这个数字不错,贺兰永远十八岁。
远处好像有人在喊什麽,但听不清。
也许是贺兰在早市叫卖的声音。
我得去帮她收摊,也不知道今天生意好不好?
水到胸口时,我摸了摸毛衣口袋。成绩单还在,很好。
等见到贺兰,要第一个给她看。
一个浪头打来,我呛了口水。咸的,和眼泪一样。不对,贺兰的眼泪是苦的,带着药味。
意识开始模糊时,我听见她在唱那首早市上常哼的小调。这次终于听清了歌词,是关于梨树开花的歌。
海水彻底淹没头顶前,我看见她站在梨树下,系着粉色头巾,手里拿着两个最大的梨。
"你这次迟到了哦。"她笑着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