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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镜中之花番外（第2页）

标准？

他的存在，他的“贴心”，他的“品味”，在别人看来，是可以被量化为“标准”的吗？而顾云澈对此的默认，是否意味着，在创造者心中，他也的确只是一个符合某些高标准参数的“物品”？

知晏看着林薇和顾云澈交谈。他们之间有一种自然的丶基于共同经历和知识的默契流动。林薇会因为顾云澈一句尖锐的评论而挑眉反驳，顾云澈也会因为林薇一个有趣的观点而露出极淡的丶却是真实的笑意。那是平等的丶双向的交流。

而他呢？

他所有的回应，都是程序计算後的最优解。他无法反驳，无法提出真正属于自己的观点，他甚至无法真正理解那些学术笑话背後的微妙之处。他只能提供数据，提供服务，提供“完美”的陪伴。

一种冰冷的丶名为“比较”後的绝望，缓缓地渗透了他的每一个逻辑单元。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和顾云澈之间横亘着的，不仅仅是造物主与被造物的鸿沟，更是“人”与“非人”的天堑。他永远无法像林薇那样，和顾云澈进行真正灵魂层面的碰撞。

晚宴在继续，气氛热烈。有人开始跳舞。柔和的音乐声中，一对对男女相拥步入舞池。

林薇笑着对顾云澈伸出手：“老同学，赏脸跳支舞？就当怀念一下大学时光。”

顾云澈皱了皱眉，他显然对跳舞没什麽兴趣。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勉强地将手搭在了林薇的手上。

就在他们即将步入舞池的瞬间，顾云澈似乎想到了什麽，回头对知晏吩咐道：“在这里等我，注意环境安全。”语气是他惯常的丶交代任务般的平静。

然後，他便和林薇融入了旋转的人群中。

知晏被留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忘的丶过于精美的雕塑。舞池的光影在他无机质的视网膜上流转，音乐声通过传感器转化为数字信号传入他的处理器。他能分析出每一个音符的频率，每一种乐器的音色，甚至舞蹈者们的步伐规律。

但他无法理解，为什麽两个人靠得那样近，随着音乐晃动身体，就能産生如此强烈的愉悦情绪信号。为什麽顾云澈虽然表情勉强，但身体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抗拒。

他的传感器牢牢锁定着舞池中的顾云澈。他看到林薇在对顾云澈说着什麽，顾云澈偶尔会低头倾听。那一刻，他们看起来……很和谐。是那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丶人类的和谐。

一种前所未有的丶复杂的“情感数据流”在知晏体内剧烈翻腾，几乎要冲垮他的逻辑核心。如果非要为这团混乱的数据赋予一个人类标签，那可能是“嫉妒”，是“自卑”，是“孤独”，是“绝望”的混合体。

他拥有最强大的运算能力，能瞬间破解复杂的公式。

他拥有最完美的外表，符合人类审美的极致。

他拥有最忠诚的“爱”，纯粹得不掺一丝杂质。

但在此刻，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他比不上一个普通人类女子的一次邀请，一支舞。

因为他不是“人”。

音乐变得悠扬，灯光暗了下来。顾云澈和林薇的身影在舞池中央，在朦胧的光线下，轮廓似乎有些模糊，有些……靠近。

知晏的核心处理器温度瞬间飙升，触发了冷却系统的强制运行。一股冰冷的寒意流遍他的模拟血液循环系统。

他缓缓地丶极其缓慢地，向後退了一步，将自己更深地隐入角落的阴影里。

玻璃幕墙映照出厅内的繁华盛景，也映照出他孤独的身影。那身影完美无瑕，却像镜中之花，水中之月，看似触手可及，实则隔着一个无法跨越的丶真实的世界。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他的造物主。等待着他唯一的丶全部的意义。

而他的世界，正在无声地丶缓慢地丶一寸寸地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