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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第1页）

第25章

那晚之後，王恕行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

具体哪里不对劲，他说不上来。就是心里头像是被那家夥临走前塞了把草，毛茸茸，痒梭梭，挠不着，也按不下去。

排练的时候，会突然走神，想起路灯下那双平静的眼睛；写歌的时候，笔下会不自觉冒出些以前绝不会写的丶黏糊糊的词句，吓得他赶紧划掉；就连去通道唱歌，看到有穿月白或素色衣服的人经过，心跳都会漏掉半拍。

他妈的，中邪了。

王恕行把这归咎于音乐节後遗症，或者是换季带来的烦躁。

可有些变化，骗不了自己。

他开始留意解逐臣那个几乎长草的微博。偶尔看到更新，哪怕只是一句关于节气或者星象的提醒，他都会反复看上几遍，试图从那些简洁的文字里，抠出点别的意味。他甚至偷偷关注了几个星座博主，看得一头雾水，只觉得那些描述跟解逐臣那个人一样，云山雾罩。

他也开始更频繁地“路过”老居民区楼下。有时是白天，有时是晚上。他不上去，也不打电话，就骑着车在附近绕一圈，或者在那棵老槐树下站一会儿，抽根烟，擡头看看三楼那扇窗户。灯亮着，他心里就莫名踏实点；灯黑着，就会忍不住猜想，那家夥又去哪儿了？是给人看卦去了？还是……又病了？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很窝火。他王恕行活了二十多年，什麽时候这麽婆婆妈妈丶牵肠挂肚过？还是个男人！

为了摆脱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他把自己投入更疯狂的创作和排练中。林菲那边又接了两个小型的livehouse演出，都在邻省，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出去跑跑，离周口远点，离那个人远点，也许就能恢复正常。

出发去第一个演出的前一天晚上，他排练到很晚，嗓子又有些透支。回到出租屋，累得几乎散架，却没什麽睡意。屋里静得可怕，窗外城市的噪音仿佛被无限放大，吵得他心烦意乱。

他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点开了解逐臣的微信对话框。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打了几行字，又删掉。最後，只发出去一句硬邦邦的：

“明天走。”

发完他就把手机扔到一边，不敢看回复，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地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机屏幕始终暗着。

就在王恕行几乎要放弃，准备去冲个冷水澡强迫自己睡觉时，手机屏幕亮了。

解逐臣回复了。不是文字，是一张图片。

点开图片，王恕行愣住了。

图片拍的是一张……星盘？反正就是那种画满了圆圈丶符号和线条的复杂图案，他看不懂。但在星盘旁边，用钢笔清晰地写着几行字，是解逐臣那手清俊有力的字迹：

“水星入庙，利出行沟通。火星得地，舞台表现佳。

土星拱照，根基稳固，勿忘来处。

唯留心绪波动，恐有……牵挂羁绊。”

最後四个字，“牵挂羁绊”，墨迹似乎比前面略重一些。

王恕行的心脏像是被这四个字狠狠攥住了，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反复看着那几行字，尤其是最後那句“唯留心绪波动，恐有牵挂羁绊”。

这他妈……是在说他吗？说他心绪波动？说他有牵挂羁绊？

这神棍……他怎麽看出来的？还是……他感觉到了什麽？

王恕行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一直烧到耳根。他感觉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仿佛被这张星盘照得清清楚楚，无所遁形。又是窘迫，又是恼怒，还有一丝……被戳破後的，隐秘的悸动。

他手指有些发抖，在对话框里输入：“什麽意思？”

想了想，又删掉。太蠢了。

又输入：“谁他妈有羁绊了？”

还是删掉。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盯着那张星盘图片，看了足足有十分钟，最後什麽也没回，只是默默地把图片保存了下来，设置成了……手机锁屏壁纸。

做完这一切，他把自己摔进床里，用被子蒙住头，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面的一切，包括心里那头快要撞破胸膛的困兽。

第二天，他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背着设备，再次踏上了行程。

这次的livehouse在一个以摇滚乐闻名的城市，场地不大，但氛围很热。观衆比音乐节时更专注，也更懂行。王恕行站在台上，看着下面那些随着音乐晃动丶眼神炽热的年轻面孔，努力集中精神，投入到演出中。

当他唱到那首混合了黄河水声和城市噪音的歌时，台下异常安静。唱到那句“这砖头它……心里有雷暴”时，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轰鸣的声音，比任何音响都响亮。

演出很成功。结束後，有几个乐迷围着他要签名合影，他一一应付了，脸上没什麽表情，心里却有些恍惚。掌声和欢呼依旧无法完全填补那种空洞感。

回到後台，他拿出手机，下意识地想点开那张星盘图片看看，却又强行忍住。他烦躁地扒了扒头发，觉得自己没救了。

助理小孙看他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问：“行哥，你是不是累了？要不我们先回酒店休息？”

王恕行摇了摇头，没说话。他不是累，是心里乱。

他走出livehouse，外面下起了小雨。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稍微驱散了些许烦躁。他站在街边，看着这座陌生城市在雨夜中流光溢彩，却感觉格格不入。

他摸出手机，这次没有犹豫，点开了相机，对着眼前湿漉漉的丶陌生的街道，拍了一张照片。然後，他找到解逐臣的微信，把照片发了过去。

没有配任何文字。

这一次，那边回复得很快。也是一个字：

“嗯。”

就这一个“嗯”字，却像一块小小的石子，投入王恕行翻涌的心湖，激起了一圈细微却清晰的涟漪。

他看着那个“嗯”字，看了很久，然後收起手机，深吸了一口带着雨丝的清冷空气。

雨还在下，他却觉得，心里好像没那麽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