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夜灯》到底还是被王恕行唱了出来,在一个细雨绵绵的下午,在老猫的病床前。没有麦克风,没有伴奏,只有他那把砂纸打磨过的嗓子,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老猫闭着眼听着,枯瘦的手指在白色床单上轻轻打着拍子。唱到最後,一滴浑浊的泪从他眼角滑落,渗入枕巾。
"行了。。。。。。"老猫睁开眼,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比那些哭丧的强。。。。。。"
王恕行握着他的手,也笑了,眼眶却发酸。
从医院出来,雨停了。西边的天空撕开一道口子,夕阳的金光泼洒下来,把湿漉漉的街道染成温暖的橙色。王恕行和解逐臣并肩走在回老居民区的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长。
"猫哥说,他想回黄河滩看看。"王恕行忽然说。
解逐臣微微颔首:"落叶归根。"
三天後,老猫走了。走得很平静,像是终于卸下了肩头的重担。遵照他的遗愿,王恕行和赵大勇带着他的骨灰,去了一趟台前县的黄河滩。解逐臣也去了,一袭素衣,站在浑浊的河水边,像一株守望的芦苇。
王恕行把老猫的骨灰轻轻撒进黄河。灰白色的粉末融入浑黄的河水,转瞬不见。
"猫哥,到家了。"他对着奔流的河水,轻声说。
赵大勇在一旁哭得像个孩子。王恕行没哭,他只是站在那里,直到夕阳西下,直到对岸的灯火次第亮起。
从黄河滩回来,周口迎来了真正的春天。沙颍河边的柳树绿得晃眼。王恕行那间出租屋终于被推倒了,他站在废墟前看了很久,拍下最後一张照片,然後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其实他早就搬进了解逐臣的小屋,但这次,他把自己最後那点家当——父亲留下的一把旧口琴,母亲缝的一个褪色平安符——郑重地放进了小屋的抽屉里。
两个大男人的东西把房间塞得满满当当,吉他靠在书架旁,星盘压在歌词稿上,线香的味道里混着烟味,竟也生出一种奇异的和谐。
林菲依然会联系他,但不再催他接活。他的名气在圈子里已经稳固,偶尔出去演出一场,价钱足够他们过上宽裕的日子。更多的时候,他待在周口,写歌,陪解逐臣去茶馆,或者什麽也不做,就靠在沙发上,看解逐臣修复那些比他们年纪都大的古书。
生活仿佛终于驶入了一条平静的河道。
这天晚上,王恕行在整理设备时,从旧琴盒的夹层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纸。展开一看,是他刚来周口时写的第一首歌,歌词稚嫩,充满了无处发泄的愤怒和迷茫。
他拿着那张纸,走到窗边。解逐臣正在灯下看书,暖黄的光晕勾勒出他柔和的侧脸。他颈间戴着王恕行送的那颗黄河石,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喂,"王恕行把那张纸递过去,"看看这个。"
解逐臣接过,快速浏览了一遍,擡头看他:"青涩。"
"何止青涩,"王恕行嗤笑,"简直傻逼。"
"必经之路。"解逐臣把纸还给他,目光温和,"没有那时的傻逼,哪有现在的你。"
王恕行看着窗外。夜色中的周口安静而深沉,远处新区的灯火如同繁星落地。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见证了他的愤怒,他的挣扎,他的成长,也见证了他如何从一块棱角分明的顽石,被岁月和爱情打磨出温润的光泽。
他忽然想起什麽,伸手轻轻碰了碰解逐臣颈间的黄河石。石头被两人的体温焐得温热,表面的纹路在灯光下像流动的星云。
"还记得我给你这个的时候吗?"王恕行的声音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