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命是黄河水,浑着来,浑着走…”
台下的寂静比彩排时更加深沉。他能感觉到那种凝神屏息的专注。
唱到“文明癣”三个字时,那声带边缘振动带出的尖锐泛音再次出现,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剧场的空气。前排有人微微皱了下眉,但没有骚动。
“千万个我这样的,被夯成了垫路的砖…”
当进行到那个关键的静默处时,他刻意将停顿拉得更长。绝对的死寂笼罩着剧场,连空调的嗡鸣都仿佛消失了。这种令人窒息的真空,比任何声音都更有力量。他能看到台下有观衆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
就在这寂静达到顶点,几乎要绷断的瞬间——
他对着麦克风,用那种介于叹息与诅咒之间的气声,极轻丶却又无比清晰地,吐出了最後一句:
“碾不出个金玉满堂,只有这地底下的雷…”
“你们踩着我的骨头,可听见……土里的鬼?”
最後那个“鬼”字,气息摩擦声带,轻若游丝,却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丶直钻耳膜的穿透力,在死寂的剧场里幽幽回荡,如同地底传来的招魂。
音乐声没有再次响起。
灯光,缓缓暗下。
舞台,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
没有掌声。
台下是更长久的丶近乎凝固的寂静。
仿佛所有人都被那地底下的“雷”和“鬼”魇住了,灵魂出窍。
王恕行站在黑暗里,能听到自己心脏沉稳的跳动。他不在乎这寂静会持续多久。
几秒钟後,如同堤坝决口,掌声猛地爆发出来!不是欢呼,不是喝彩,而是一种沉重的丶仿佛带着痛感的拍击,一下,又一下,砸在剧院的墙壁上,也砸在每个人的心里。
有人用力地鼓着掌,眼神复杂地看着台上那片黑暗;有人还在愣神,仿佛没从刚才的情绪里抽离;前排那几个领导模样的人,鼓掌的动作显得有些僵硬。
灯光重新亮起时,王恕行已经背着吉他走到了台边。他没有鞠躬,只是对着观衆席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干脆利落地消失在下台口的阴影里。
把身後那片逐渐变得热烈丶甚至夹杂着几声叫好的掌声,关在了幕布之外。
回到後台,一片奇异的安静。所有人都看着他,没人说话。林菲红着眼圈冲过来,想给他一个拥抱,被他侧身躲开了。紫毛走过来,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走到角落,拿出手机。屏幕上有一条新信息,来自解逐臣,时间就在他上台前:
“心灯已燃,照破山河。”
王恕行看着这八个字,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吐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