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生命即将结束。
但我们都知道。
我们的爱情从那开始。
——2017年,于塔克拉玛干沙漠东部。
叶满又翻了个身,这是今晚他第三次克制地翻身了。
他有一脑袋的想法,憋得啃手。
韩竞不知道睡没睡着。
自己的手机在韩竞那边的床头桌上,离叶满隔了一个人那麽遥远的距离,他没办法用手机转移注意力。
第四次翻身时,韩竞忽然出声:“睡不着吗?”
叶满僵住,几秒後,叶满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盘腿坐着,头顶那束头发散开不少,皮筋将掉未掉的,叶满却没把它拿掉。
他终于说出了口:“钱秀立写得比他好懂。”
韩竞:“……”
这事儿都过去一个钟头了,他没想到叶满还在想这事儿呢。
韩竞:“他知道你这麽说会很高兴。”
叶满满脑子的黄色废料,不知道是自己思想玷污了诗还是诗本身就另有想法:“那个人真的是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写的吗?”
韩竞:“应该不是真的。”
叶满不认识那个人,但是韩竞说话,叶满就是很相信。
韩竞见过这破诗,还是第一回跟人正儿八经分析里边的事儿:“按他诗上写的意思,塔克拉玛干沙漠东部穿越,徒步,又到了他描述那样的地步,那应该是受困了,不是什麽小事,当地的圈子一般都会传出消息来,或者组织救援。”
叶满歪头,隔着黑夜看他:“万一那些人也不知道呢?”
韩竞勾勾唇,耐心说:“钱秀立那阵子挺崩溃的,因为这事儿特意找了好些人打听,折腾了好几个月。”
叶满:“他为什麽不直接找那个人问呢?”
韩竞:“那些流浪到那个地方的人,今天遇见,明天就散,找不着了。”
叶满想了想,又躺下了。
他又安静一会儿,说:“今天遇见,明天就散。”
韩竞闭上眼睛,低低说:“嗯,很容易就找不着了。”
叶满觉得胸口堵着什麽东西,难过又没处着力,加上他做过坏事,敏感心虚,老觉得韩竞话里有话。
他轻轻捂着心口,结果把那儿弄得更闷。
他含着这口让人难过的闷气入睡,自然不会做什麽好梦。
半夜韩竞的手指湿了,悄无声息睁开眼,轻轻碾过手指,上面一片潮湿。
叶满不知什麽时候睡过来了,蜷缩着,脑袋枕在他的枕头上,眼尾漏水,滴滴答答往他手上淌。
他微微皱眉,从床头拽了纸,在他脸上轻轻擦过,转瞬就湿透了。
房间里光线很暗,窗帘缝隙透过的薄光却足以让韩竞在黑夜里看清。
他擦过叶满的侧脸,又把他湿漉漉的头发水分尽量吸干,摘掉头发上将掉未掉的皮筋。
韩竞捏着叶满睡觉时还不摘的皮筋时,忽然反应过来,假如它自己不掉,叶满是不会主动摘它的。
就像东城烧烤的晚上,韩竞给他的串,他会一口不剩地吃干净,调料都抿得干净,再比如拉萨那晚,小侯给他的那块奶酪,他吃不惯,难受得要命,跑进洗手间,可没吐出去,硬生生给咽下去了。
叶满好像很珍惜对待别人给予他的东西,即便他不舒服。
夜色有点凉,叶满的皮肤也清清凉凉,轻微啜泣着,也不知道做了个什麽样的梦。
眼角又有泪珠子滚出来,韩竞擡手,轻轻用指腹擦掉那滴眼泪。
很久很久之後,夜深了,叶满终于不再哭,可脸还皱着,看上去很难过。
韩竞坐起来,转头看叶满的床边,对上一双油绿油绿的眼睛。
韩奇奇後脚着地,扒着床,无声地看着叶满,像一只守卫犬。
韩竞看它时,它又胆怯地缩头,真像一个胆小畏缩的狗。
韩竞把自己的毯子也盖在叶满身上,把那些纸巾扔进垃圾袋,忽然听到叶满说:“哥,对不起你。”
韩竞一愣,走回床边,叶满还闭着眼睛。
他俯身下去,耐心听。
听到叶满含含糊糊说:“我们分手吧。”
韩竞眸色很深,牢牢盯着他,半晌,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不是早分了吗?犯得着当面再说一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