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里计算着,这是第六位了。
谭英离开十二年……不,这是第十三年了,十三年後,她再次联系曾经的朋友,只拨了几通电话,就有源源不断的人跨越山海而来。
叶满低下头,继续翻译自己前年买的信来消磨时间,门口铃铛声响起,又有人来了。
他看过去,见那是一个中年男人,能看出他年轻时一定很好看,五官长得都很标致,他穿着冲锋衣,踩着一双白色休闲鞋,叶满很擅长观察细节,见他耳朵上挂着助听器。
“您好,有预定吗?”叶满站起来,稍微放慢语速说。
那人走进来,擡起手,笑吟吟向叶满比了个手势。
他的手也好看。
叶满走了下神,立刻反应过来他不会说话,于是想找个笔让他写下来。
正左顾右盼时,门口又进来一个人,那人也是个中年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冲锋衣,他向店里看了一眼,对叶满说:“是叶满叶先生吗?”
叶满歪头看他,觉得声音有些耳熟。
“我姓裴,裴赢。”中年男人向他伸出手,自我介绍後,说:“这是我爱人,崔金子。”
叶满伸手握着,心里止不住震惊,他又看那个不会说话的男人,说:“早就听说过您,幸会。”
这就是裴先生慈善基金会志愿者口中那个可以随口说出每一个失孤儿童信息,人眼就能辨别人五官甚至能画出人从小到大长相变化的崔金子吗?
那人又对着叶满比了两下手势,裴先生看着自己的爱人,眸底带笑,说:“他说,你很好,他很喜欢你。”
叶满耳朵微微红了,腼腆笑笑,说:“快进来吧,我给你们安排房间。”
小侯早就把店里所有房间全平台下架了,只接待客人,这些天韩竞的朋友也陆陆续续来,被安排到了其他地方,这个客栈只留谭英的朋友和叶满的朋友。
苗秀妍医生来了,广东的吴敏宜和阿祖也来了,还带着他们的俩孩子。
谭英没有给和医生打电话,但叶满邀请了他参加婚礼,这件事叶满必须跟谭英打招呼。
谭英并没说什麽,似乎完全没在意他来与不来,叶满私下里悄悄跟韩竞商量要不要告诉和医生,韩竞和他都觉得不要管,一切照旧,顺其自然,交给缘分。
这家店有五六十间房,比传统民宿多很多,是整个高城数一数二的大店。
这麽多间房已经住了半数,仍有人从外地赶来,那些人看起来三教九流的都有。
“哥,看什麽呢?”
小侯检查完房间顺着楼梯往下走,见他靠在二楼围栏往下看,好奇地停下,也跟他一起向下看。民宿里预定的已经双倍退款,清客了,现在陆陆续续来的都是来找谭英的,叶满的客人只到了李冬雨和杜阿姨,李冬雨没在这边住。
叶满:“看谭英呀。”
藏式特色与现代文艺风碰撞的精致民宿里,大堂摆满桌子丶长凳,里面正有十来个人说话,或坐或站,神采飞扬。
他们年纪都不小了,但精神气儿都很特别,有种摆不脱的江湖气。
小侯撑腮瞧着,说:“这阿姨真是个大人物,隔了这麽多年还有那麽多人特意来找她。”
叶满心里也有些震撼,十分崇拜。他望着谭英的背影,想起雪山深处的篝火边的对话,轻轻说:“鸳鸯袖里握兵符,何必将军是丈夫。”
叶满其实後来又去当初那个山东人摆摊的位置找了,可他最初忘了位置,找吉格跟他一起去,还牵着小羊,到了地方发现那里已经变成一家杂货店,店主也不是山东人了。
小羊也不是两年前的小羊,他也不是曾经的他。
叶满仍在看店,静静等着客人上门。
客栈的门再次被打开,叶满以为是谭英的朋友,却是杜阿姨到了。
一年光景,她黑了不少,也胖了不少,走进来就先笑,给叶满带了不少好东西。
是自己的朋友来了!
叶满欢喜地迎上去,听她说这一年的经历,觉得她开朗积极了很多,问她以後要去做什麽,她说还没想好。
韩竞正坐在他身边整理宾客名单,闻言笑笑,说:“如果感兴趣就来当志愿者吧,我们正缺人。”
叶满扭头看他,韩竞对他笑笑。
杜阿姨愣了一下,语气有些局促,可难掩期待:“我可以帮你们做什麽吗?”
叶满兴冲冲翻桌子上凌乱的文件:“很多啊,我拿给你看!”
正说着,他听到有人叫他:“小叶哥!”
他回头看,眼睛顿时一亮,竟然是贵州的几个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