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叶满心里的焦虑慢慢减轻了,这种减轻不是因为打游戏或者看电影,而是“我们”两个字。
他重新擡头时,整个人状态平静多了,他说:“我想把那些照片传上去。”
韩竞直接下床:“传,宵夜想吃什麽?”
叶满忽然叫了他一声:“哥。”
韩奇奇从狗窝里擡起头来,好奇地看俩人。
韩竞站在床尾看他。
叶满浅浅弯起眼睛,说:“你真好。”
怎麽形容那一刻呢?韩竞又想起了小时候见过的那只小藏羚羊。
柔软纯真,一步步试探走近,温驯地擡起圆溜溜的眼睛看你,就像大地落日下丶孤单星球里唯一的温暖。
他微微蜷起垂在身侧的手,勾勾唇,说:“知道就好。”
晚上的外卖点了烧烤,主要是因为只有烧烤还开着门,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照片,窗外又下起了雨。
叶满咬着竹签看电脑,按照编号一点点把照片和动物信息结合在一起。
他以前的工作就靠耐心和细心,枯燥,但是他习惯了,所以做这个没什麽困难。
夜渐渐深的时候,叶满终于抽出空看韩竞,男人靠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深夜的灯光被他立体的五官分割出错落的影。拥有塔吉克族血统的是他的爸爸还是妈妈呢?
叶满很少敢这麽长久地看他,韩竞比他大九岁,心思深,气势足,多数时候,叶满其实有点怕他。
但是现在,韩竞睡着了。那双轻易能看透自己的眼睛闭着,看不到他在做什麽。
叶满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缓而轻,做梦一样。
他咽了好几次口水,才鼓起一点点勇气,垂下手。
沙发在他的掌心慢慢凹陷,他慢慢倾身,一点点靠近韩竞。
他浅抿起嘴唇,垂下眸子,轻轻地丶轻轻地在男人的侧脸上贴了一下。
就那麽蜻蜓点水的一下,让叶满的心情快乐起来。
他迅速缩回,低头假装忙自己的事。
好快乐,好满足。
一点也不一样,和冬城在一起的那几天都不一样,那时候亲一下会脸红心跳,会悸动,那是源于生理性喜欢,能麻痹一些孤独,但他不快乐。
但是现在,他只是偷偷亲一下,就感觉到很快乐,而叶满这个人,是很难感受到快乐的。
韩竞动了动,叶满吓了一跳,转头看他,韩竞调整了一个姿势,没有醒。
韩竞在他左边睡,韩奇奇在他右边睡,一人一狗的瞌睡虫顺着叶满的衣摆渐渐爬上了叶满的大脑。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继续弄照片,那样浑浑沌沌的精神里,他望着电脑里的一张张照片,又想起了自己童年的梦想。
童年的他时常处于这种状态,半梦半醒地进入飘渺无边际的想象,他忘记小时候的自己确切把高楼盖到了哪一层,但现在他又想在上面盖一层,把这些走丢的动物装进去,再盖一层,把失去家人的老人们装进去。
梦想的词典解释是白日梦丶空想,幼时不懂事的他真的以为自己长大後可以盖高楼,照顾得起每一个住进高楼的人。
然而长大後,他连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都没有。
他什麽也做不了,甚至不敢告诉别人的想法,怕人骂自己僞善丶傲慢丶自不量力。
他无法筑起高楼,能做的,只有眼前这点无关痛痒的小事。
他又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揉揉眼,想要继续做照片,却一头栽了下去。
他没再醒,就这麽沉沉睡了过去,醒时已经是第二天了,小城正下着大雨。
楼下的马路上,穿着校服的学生们正在经过,穿着五颜六色的雨衣,雨声和车声嘈杂地传上来,叶满困倦地蒙上脑袋,想要继续睡。
几秒後,他心里忽地一跳,从床上弹坐起来。
他看向隔壁床,韩竞还在睡着。
手机已经充满电,叶满赶紧拿起来看,已经上午九点半了。
叶满着急地叫了一声:“哥。”
韩竞没睁开眼睛,懒散地应了声:“嗯。”
叶满:“今天不走吗?”
韩竞:“不走,睡觉。”
不赶时间实在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