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竞把他搂进怀里,叹了口气,说:“这还容易吗?你就差经历八十一难走到她面前了。”
叶满被他夸张的话说得忍不住笑。
韩竞低低说:“睡吧,看完牦牛叼羊咱们就他找她。”
叶满是带着韩竞这句话进入梦乡的,海拔过高对他来说有点影响,他头稍微有点疼,所以睡得不太好。
他感觉自己刚刚闭眼就听到有人在叫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有人站在他头上七嘴八舌地叫他:“醒醒!快醒醒!婚礼都开始了。”
叶满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上好几双陌生的眼睛,缓慢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是昨天来聊天的牧民们。
哈桑已经起了,他连忙坐起来,叫醒韩竞。
雪山下塔吉克族的婚礼像一场优美的文艺电影,又带着神秘的民族特征,美好而独特,塔吉克族婚礼也被列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産。
叶满和韩竞跟着一起去参加婚礼,用镜头记录下他们婚礼的仪式,主人家很欢迎他们,还热情地讲解了他们的习俗。
他们用撒面粉来表达祝福,吹鹰笛跳鹰舞来庆祝,镜头跟着孩子们拥簇的笑容过去,一路到了最里面,新郎和新娘正坐在里面接受祝福。
新娘已经遮面,新郎笑着向叶满打了招呼。
刚退出去,一个小姑娘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服,他低头看她,那女孩儿真是漂亮,像阿拉伯童话中的小公主,女孩儿伸手指他的相机。
他笑了笑,半弯腰,把相机交给她,并揉了揉她的脑袋,告诉她怎麽进行拍摄,小姑娘认真听後,扛着相机跑走了。
韩竞在和阿法迪丶哈桑聊天,叶满穿过人群去找他,见一位塔吉克族妇女端着许多羊肉正在切。
他好奇地问:“这个是用来吃的吗?”
女人擡头看他,只是笑,不说话。
语言不通。
叶满有些沮丧,忽然听到身後传来韩竞的声音。
他用塔吉克语说话,女人这次回答了。
“她说这些都是要被吃光的。”韩竞跟他说。
叶满嘴馋:“我们也可以吃吗?”
女人说完,韩竞笑着给他翻译:“可以,她说吃了这些的人,就都会结婚。”
叶满欣喜地分得一块儿羊肉,迫不及待塞进嘴里,他想结婚了,又同时塞给韩竞一块儿,他担心韩竞吃得晚了点就跟自己配不上对儿了。
他紧紧盯着韩竞,盯着他嚼烂,然後一点头,韩竞得到指示,两个人同时咽下去,叶满这才放心。
下午,他跟阿法迪去看叼羊比赛。
昨天刚刚下过一场雪,天地白茫茫一片,纯洁得像塔吉克族人为祝福洒下的面粉。
几头庞大健壮的牦牛停在雪地里,披着色彩鲜丽的布料。
牦牛叼羊与骑马叼羊之间不同的是,骑马叼羊更考验速度,而牦牛叼羊注重的是力量与胆量,是指数级危险。
规则是在场地两侧挖两个土坑,规定时间内扔进次数最多的获胜。
庞大的牦牛仿佛陆地坦克,蹄子将白雪踏碎,威风凛凛的角极具野性与力量,让人只是看着都心生畏惧。
音乐响起,牛背上英勇的塔吉克族年轻人争抢着羊皮,用力量来撕扯丶僵持,牦牛的每一次碰撞都充满了原始力量,让人热血澎湃。
叶满从未看过这样的体育竞技,太特别了,不愧是文化瑰宝。
哈桑抓着一瓶白酒在一旁叫好打气,满嘴酒气地笑着跟叶满说:“你给那个苗族小姑娘拍得很好嘛,苗族古歌很好,也给我们拍得好一点,我们民族的好东西!”
叶满弯弯眼睛:“好。”
雪山的风吹过,扬起他的卷毛儿,露出一双晶亮而敏锐的眼睛,他一一将那些画面定格。
韩竞说,他妈妈说过,帕米尔高原的杏花是温柔的礼物。
塔县的三月底会开满杏花,他打算春暖花开时再来一次,待得久一点。
好了解韩竞的家人丶家乡丶民族丶文化。
参加完婚礼已经是下午了,哈桑上车,说:“我们继续向前走吧,冬牧场离得很近了,就在避风的山谷里。”
与阿法迪告别後,韩竞开着车继续往前走,叶满坐在副驾看相机里的视频,那样翻着翻着,他看到了一段陌生的画面。应该是塔吉克族的小姑娘拍的,她稚嫩甜美的声音传出来,视角灵动而童趣,拍摄时没什麽章法,可恰恰因为不会拍,她拍得都怼脸,于是叶满看到了一双双美丽的眼睛。
深邃的丶透彻的丶蓝色的丶男的女的丶老的幼的,都充满笑意。
他震惊地反复观看,那过程中,仿佛被世界含笑看着,有种洗涤心灵的震颤,他发觉任何地区与民族的美都离不开土地上的人,让人打心底震撼的,只有生命的深度与广度。
後座哈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看到路标告诉我,我要睡觉了。”
哈桑喝酒了,叼羊比赛时开心地喝了两瓶,这时候醉了。
叶满应声,关掉相机,望向前面的公路。
公路上有车轮印,他们可以很好地辨别方向,西部落日晚,下午五点天还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