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轮告白
“你……去哪儿了?”
路修安拿着手机的手垂下去,一丝不茍的头发跑乱了,掉下几缕碎刘海遮下一片阴影,把浅色的眼瞳和鼻梁都笼罩进去。
他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乌云密布,李南翊想要辩解一下的话瞬间堵在喉咙口,什麽也说不出来了。
“抱歉……”
“你突然这样真的让我很担心知道吗?你知不知道那时候危险?”
“我知道……”
“那你为什麽还要松手?”
李南翊张张嘴,哑口无言,碍于各种因素,他无法把真相吐露出来,最後只能颓丧地低下头。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路修安动怒,这个温润随和的人,第一次在他面前发了这麽大火。
路修安走在前面,两条长腿迈的很快,李南翊看着那被定制的西装裤包裹塑形的长腿离自己越来越远,不得已又跨了一大步才勉强跟上。
他在生气。
李南翊有些发愁,他从来没哄过谁,因此也不知道现在该做什麽。
已经接近傍晚,乐园中心有一汪清浅的池塘,落日馀晖倒映其中,夕照鎏金飘粉,云卷云舒,蜻蜓落在上面,馀晖就一圈圈向外碎成片片橘黄的涟漪。
本打算就今天告白,没想到也失败了,接下来应该就要回家了吧,李南翊觉得很遗憾,他好不容易精挑细选出来的日子,他出门前还特地看了电子黄历,这是他难得的主动,艰难鼓起的勇气。
一颗心沉甸甸落入冰窟,他仿佛淋了一头只有自己知道的冷雨,所有好兴致在一刻间散尽。
他又搞砸了。
他垂头盯着脚下晃动的影子,数着步子,没注意到前面路修安早已停下脚步,于是他撞上了宽阔的背脊,直撞的他鼻梁生疼。
他後退两步,路修安转过身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力道重的像要把他的骨头捏碎,那双浅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下来,无端让他生出一种被顶级猎食者盯上的感觉。
路修安的眼睛里翻涌着许多情绪,渴望,欲念,迫不及待,如深渊漩涡,冰层之下燃烧起最猛烈的火焰。
“抱歉,我不该在那时候放手的,这次是我弄砸了,下次我们一定……”
李南翊嘶了一声,此时不道歉还待何时?他急忙把刚才未能出口的道歉一股脑倒出来。
“我知道,你确实不该松手,就差一点……”
路修安低头,凑近到李南翊颈侧,温热的吐息洒在上面,熏红了一片肌肤。
他没来得及闪躲,就听头顶传来一声低哑的笑声:“我想,现在应该还来得及,游乐园还没有关门,我们也许还赶得上烟花秀。”
什麽?李南翊懵懵地擡头,映入眼帘的是路修安一如往常温和的笑容,嘴角上扬,半点没有刚才生气的样子。
“我原谅你了,你确实不该随便放手,所以从现在起,不准放手,我也不会再这麽轻易让你挣脱了。”
他半句没问李南翊去哪了,为什麽又要回来,李南翊跟着他的脚步,来到仍在运作的巨型摩天轮前。
这座摩天轮算得上是聿江的地标建筑之一,修的很高,从城外一眼就能看到,中心亮着五颜六色的彩灯,不断变幻的极光向八方支架射出,每一个支架尽头都点亮了一颗星光,爆炸似乎没能破坏到这里,摩天轮徐徐转动,依然有不少游客从上面下来。
不过他们的表情惊魂未定,大概是刚才在摩天轮上见证了一切。
都这种情况了,烟花秀还能开的起来吗?李南翊默默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路修安的声音再次从耳旁传来:“相信我,我们先上去吧,摩天轮上的夜景很好看。”
哪怕可能性很小,但路修安说出了这句话,李南翊还是选择相信他,也不再多问,等着轿厢转到面前後和路修安一起上了摩天轮。
高处不胜寒,但夜景很美。
万般繁华浮云如同沙漏的流沙,颠倒着下落,透过玻璃,他看到远处的小摊支起来,阵阵烟子漂浮,闹哄哄的街市红绿灯跳闪,车流如织,霓虹绚烂,聿江奔腾着,远处的探照灯直冲天际划出一片对角。
重复的喇叭声,列车从城市背後飞驰而过,闹嚷嚷的笑骂声随着摩天轮的转动全都远离了。
凡间灯火皆落于脚下,双足踏空,心也跟着悬空,李南翊转头看向玻璃窗,那里有人间灯火,闹市喧嚣,也有路修安的倒影。
他透过这里偷偷窥探他,哪怕是一丝心念,他伸出掌心,贴在镜中倒影之上,再擡头却发现那双眼睛正盯着自己,路修安歪着头,嘴边的笑意盈盈。
距离烟花秀开始还有9分钟。
他怔愣片刻,手掌顺着玻璃缓慢下滑,慢慢扭回头去,路修安安静地盯着他看。
距离烟花秀开始还有7分钟。
一阵风刮过,轿厢轻微摇晃,李南翊没坐稳,往前一晃,路修安接住了他。不远处,如水的夜幕倾盖下,冒出一点火星。远远站在围栏外还未离去的人群发出一声惊呼。
距离烟花秀开始还有3分钟。
李南翊擡起头,路修安就这麽扶着他,唇边的笑容灿烂,不言不语,眼神中却有一种诡奇的怂恿和鼓励,促使他把盘旋在口中的话语诉说出来。
距离烟花秀开始还有57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