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过去
张锐宵始终认为这世上的一切都是人为的,相遇是丶分开是丶重逢也是,他坚定地认为事在人为,所以他才不惜放弃那麽多来到纽约丶多次往返柏林只为寻找一个人的痕迹。
见面容易和好难。
如赵去疾所言,他不将自己的所有选择放置到赵去疾的身上,做出选择的本身是与赵去疾无关的,但此刻他站在柏林的街头,被风吹乱出酒店前精心梳理的头发这一刻,他坚定地说是为了赵去疾,是因为赵去疾他才慌张赶来的。
赵去疾拼了命地撇清关系,不想与任何人的生活丶未来挂上鈎,但张锐宵要赵去疾清晰地认识到,他就是站在赵去疾未来里的,无法分割的。
张锐宵再次见到了赵去疾,便利店的门口赵去疾指节之间夹着一直没有点燃的烟,他的手长,与人交谈的过程中将烟转了又转,光秃秃的手指上没有任何饰品。
那个爱叮叮当当响的少年一去不复返,曾经可以一眼看到的文身现在被他的黑色西装老老实实地遮住,似乎除了他本人,没有一个人再可以看到些什麽,包括他的心。
张锐宵看到赵去疾回头了,他看到了自己。
与那次恍惚的不一样,他的眼神紧紧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张锐宵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手在发抖丶腿在发抖丶身体在发抖,总而言之,这会儿在赵去疾的注视下他是紧张的,甚至是不敢对视赵去疾的目光的。
没有雨,但这空气却让张锐宵觉得沉闷。
“张锐宵。”
不是英文,不是德语,是普通话,虽然别扭但赵去疾完整地喊出了他的名字,就如同十七八岁一样,那股十七八岁时的炙热的风吹了好些年,来到了他们的二十五岁,依旧裹卷着二人。
赵去疾告别与他交谈的朋友,擡步往张锐宵的方向走去。
有一股西药味。这是张锐宵第一时间闻到的气味,赵去疾的身上不再是那些昂贵香水味,变成了又涩又苦的药味,直愣愣地朝他的鼻子扑来。
“我,我来。。。。。。”张锐宵几经挣扎,想解释又不想赵去疾有心理负担:“我就来看看,没有别的。”
他妥协了。
赵去疾把手撑在腰上,给自己提起精气神:“戴里克和迟崇文都跟我说了,我没有多想其他什麽,你有没有吃饭。”
他换了语言,但幸好张锐宵现在能够听懂了赵去疾的母语,学习德语是张锐宵觉得最正确的事情。
他答:“吃过了,你有没有吃过?”
有些尴尬的对话。
不像第一次庄园外的无视,也不是第二次包间的否认,更不是第三次网球馆的冷言,是真真切切地将过去的事情回忆起来的重逢,是两个人都在敞开心试着再次接纳。
赵去疾也点头,不过他的眼睛有点痛,擡起手揉了几下。
张锐宵就盯着面前的人:“我觉得,你好像变温柔了。”
赵去疾:“大病初愈,没什麽力气而已,人还是读书那会儿一样,又坏又浪的。”
张锐宵:“学会游泳没有?”
赵去疾摇摇头:“不学了。”
——还会不会选择自杀?
——不会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赵去疾要回去吃药了,在他转身那一刻,张锐宵抓住他的手:“我明天回去见赵唯钦女士,我带来了很多文件,有刘劲飞的死亡判定书,我母亲在美的股权转让,以及我个人的全部身家,我附上这一切与下半辈子的所有,换一次与你共度馀生的机会。”
张锐宵称之为机会。
“如果你的家人同意的话,我会追求你,用我所有精力与能力,不论时间,也不论过程,所以,可能,你做个心理准备,我现在有点疯。”
赵去疾手没动:“那你加油。”
——
张锐宵再次见到了那个记忆里温柔的女人——赵唯钦,她当了母亲,出了月子的她整个人都是温柔的,旁边是她的丈夫迟崇文,赵去疾的发小。
他将所有的文件一份一份摆上去,该签的字都已经签好。
“那一年的事,一直没有机会跟赵女士说一声抱歉,”张锐宵温柔丶含着愧疚地说:“我知道我的母亲刘臻女士调查过你,但是我没有及时告诉赵去疾,这是我种下的因,我不知道在你的成长中我母亲承担着一个如何的角色……”
“反派或者是无关的配角,我也躲不开责任,她毕竟生我养我,我无法与她就此割席,但我愿意替她还债。”
赵唯钦将那些文件推了回去:“其实转而言之,这件事的源头本就是我,我才是引起这些连环反应的原因,不在你丶也不在我弟弟,但好多人都在找寻一个理由,无法指责我这个受害者,只能恨你丶恨我弟弟,其实怪我,所以我不需要任何补偿。”
张锐宵摇头:“赵女士通情达理,但不代表我应该得寸进尺,所以你不收,我也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