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挺好
赵去疾觉得好笑:“我哪里不快乐了?”
小男孩:“眼睛,先生的眼睛告诉我,你并不快乐。”
赵去疾的双眸无神,即使他温柔地看着自己,但是他的眼神是没有聚焦的,看自己跟看风景是没有区别的,而且讲几句话都会先叹几口气,好似说话对他来说是一件体力活。
赵去疾摇摇头:“我很快乐。”他功成名就,有很多金钱,没有什麽能让他不快乐了。
小男孩也摇摇头:“你骗我。”
赵去疾再次重复:“我很快乐。”
快乐的代价很低,但是长久快乐的成本很高,像赵去疾这麽一个人,完全的从心所欲,他不用在意周围人的看法,也没有留给他人关心自己的门,快不快乐,只从他的口中出来,他说他快乐,那他就是快乐的。
赵去疾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端起一杯度数低的酒朝男孩递了过去:“会喝吗?”
男孩擡手准备接过:“会,不过酒量不好,我要是喝醉了,你会带我去你家吗?”
赵去疾递出去的手一个拐弯,酒杯送到自己嘴边:“我在纽约没有家。”
“有我,你或许就可以有。”
赵去疾笑:“那我不要,我不住便宜平层。”
他笑着,说出的话却是不留情面,连一点假设都没有留给男孩。
——没有钱你够不上我,有钱我们能谈的只有合作。
赵去疾是精明的,他不可能让一个在俱乐部场所物色金主的男孩成为自己的恋爱对象,也更不可能让一个能带来巨大利益的男孩只能发挥和他恋爱的作用。
——
张锐宵其实真不适合从商,他对商业的度就只有一个——不犯法,他可以干干净净丶清清白白地从事商业活动,带着自己的又破又小的初创企业去闯荡,凭着心里那点不服输的劲儿,A轮融资没几个子,就敢接下集团的大单子。
他说:搞科创,总得给自己试错的机会。
他投进去的钱比A轮融资吸入的资金多,这些钱他也没打算回本,甚至早就做好了打水漂的准备,主要是想通过这次不要命的商业活动打开小公司的知名度,他有冒险家的精神,不是软手软脚,只是说得好听。
他的钱,就是试错成本,就是他给自己的托举。
老美是科技大国,有成熟的科技産业链,其实张锐宵这类留学生的公司是很难打开市场的,但是他运气比较好,张父的初恋在纽约就是搞科创的,创办的科创企业现在是行业顶端企业,虽然在最开始张锐宵不想背刺母亲拒绝了那人的帮助,但是也确实在整个拉客户丶拉投资阶段享受到了她为自己开的vvvvip通道。
昨天他单独去见投资人,对方只给了他十分钟的时间阐述他的项目内容。
“你的技术没有壁垒,”那个穿西装的金发男人说:“市场上有三个同类産品比你们做得更好。”
回到公寓,他打开邮箱,看到几条被拒见的回复邮件,想着去吃点什麽继续做下去,但拉开冰箱里发现除了几瓶能量饮料什麽都没有。
他累得连外卖都不想点,直接倒在沙发上。
在纽约,你失败了没人笑话你,因为根本没人注意你。
矽谷来的风投丶华尔街的基金,他们眼里只有下一个独角兽,不是他这种挣扎的小公司。
张锐宵还学会了喝酒,喝很多酒,喝到吐血。
除了一起创业的几个留学生朋友,没有人管他,扶着树站不起来的时候,他脑海里突然浮现赵去疾的脸庞,还是金发少年模样,就是自己心里面的那副形象,走到自己身边伸出大手:“怎麽喝这麽多酒?”
张锐宵神经似的把手递上去,却没抓住,一晃眼赵去疾就不见了。
他慌张地四处望,左脚绊右脚险些摔倒,被室友一把扶起:“我的祖宗,你别摔了。”
张锐宵整个人像没了骨头似的,倒在了室友的身上:“赵去疾,好累。”
室友疑惑:“谁?”
张锐宵不再说话,像是睡着了。
——赵去疾,好累。
张锐宵有些撑不住了,他只觉得好累,真的好累,他过往没有觉得这麽累过。
要看人脸色丶要喝酒陪笑丶要事事俱到丶要做一些自己无法接受的事丶要看到一些自己无法忍受的画面。
可他又不由得好奇——赵去疾离开物理,接到那麽大的企业的时候也是这麽累吗?
张锐宵又觉得赵去疾肯定更累,他有往後退的馀地,可赵去疾只能往前走,不能往後退。
他喝多了,好像醉了,但是又有点清醒,清醒地回忆起十八岁时的自己,他是如何与赵去疾交往的,是如何耍心机的,又是如何把赵去疾越推越远的,全部在他脑里回放。
酒精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