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薇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的担忧浓得化不开。
“知道了。”她轻声说,“我们会把他好好带回来的。”
遥川峰的晨雾比往日浓,竹影在雾中若隐若现,像幅晕开的水墨画。
奚落槿和夜清薇踏着石阶往上走,脚下的青石有些湿滑,像是被露水浸透过。
“怎麽这麽静?”奚落槿皱起眉,往日这个时辰,遥川峰的弟子们该在练剑场晨练了,可今日却连个脚步声都没有,“沈毅不是说守在幽篁舍吗?人呢?”
夜清薇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她的玉笛握在手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晨雾里隐约传来竹香,却比往常多了些淡淡的腥气,像极了血干涸後的味道。
幽篁舍的竹门虚掩着,门轴上还挂着片干枯的梅瓣。
奚落槿推开门时,手忽然有些抖。
竹舍里静得可怕,只有风穿过竹窗的呜咽声,桌上的茶盏还倒着,里面的茶水早已凉透,在青石板上积了圈淡淡的水渍。
“寒玉?”她试探着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夜清薇的目光落在竹榻上。
那里躺着个人,盖着层薄薄的竹被,素白的衣袍从榻边垂下来,下摆沾着些暗红色的痕迹,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寒玉。”夜清薇走过去,声音轻得像叹息。她伸手想掀开竹被,指尖却在离被面寸许的地方停住了。
奚落槿凑过来,看见竹被下露出的那截手腕,肤色白得像雪,连点血色都没有。
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猛地掀开竹被——
月白的衣袍早已被血浸透,後背的伤口狰狞地敞开着,皮肉外翻,深可见骨,干涸的血迹在衣袍上凝成暗紫的硬块,像极了寒月山深秋里腐烂的枫。
楚寒玉静静地躺着,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淡的影,嘴角却带着抹极淡的笑,仿佛只是睡着了。
“寒玉!”奚落槿的声音劈了个叉,她冲过去想抓住他的手,却发现那只手冷得像冰,指尖还保持着蜷缩的模样,像是在抓什麽东西。
夜清薇的玉笛“当啷”掉在地上。
她看着榻上的人,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们三人在梅林里比剑,楚寒玉总是最後一个收起剑,说“梅花落尽前,该多练会儿”。
那时他的眼睛亮得像星子,怎麽会想到,有一天他会这样安静地躺着,连呼吸都没了声息。
“清薇……清薇你快想想办法啊!”奚落槿的声音在发抖,她想给楚寒玉渡些灵力,却发现他的经脉早已冰冷,“他怎麽会伤成这样?玄狱兽明明伤的是镜吟那孩子啊!”
夜清薇蹲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玉笛,指尖抖得厉害。
她伸手探向楚寒玉的鼻息,那里只有一片死寂的凉。“落槿,”她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去叫玄真长老。”
奚落槿猛地擡头,看见夜清薇眼底的红,终于明白过来。
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发间的金步摇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死寂的竹舍里,显得格外刺耳。
玄真长老赶到遥川峰时,晨雾已经开始散了。
他推开幽篁舍的门,看见夜清薇坐在竹榻边,玉笛放在膝上,目光定定地望着榻上的人,像尊没有灵魂的石像。
“长老!”奚落槿抓住老人的胳膊,把他往竹榻边拽,“你快看看他!他还有气是不是?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玄真长老颤抖着伸出手,搭在楚寒玉的腕脉上。
那里一片冰凉,没有丝毫搏动,像条干涸的河床。
他又探了探他的鼻息,摸了摸他的颈动脉,最後,目光落在他後背那狰狞的伤口上——伤口边缘的皮肉已经发黑,显然是魔气侵入了经脉,再加上灵力耗尽,早已回天乏术。
“没用了……”老人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和痛惜,“他的灵力耗尽了,经脉全断了,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活了。”
“不可能!”奚落槿的眼泪掉了下来,“他是楚寒玉啊!是寒月山的剑尊!怎麽可能就这麽死了?他还没看着镜吟长大,还没……还没……”
她的话说不下去了,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此刻都成了扎心的刺。
夜清薇忽然站起身,走到竹窗边。窗外的梅树不知何时落了满地花瓣,像铺了层粉白的雪。
她想起楚寒玉总爱在梅树下练剑,说“梅花开得越盛,剑意越浓”,那时他的白衣在梅影里翻飞,像只不食人间烟火的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