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惊蛰刚过,寒月山的雾气还带着料峭寒意,遥川峰顶的议事堂却已暖意融融。
檀香在青铜鼎中袅袅升腾,缠绕着梁上悬挂的“问道”匾额,将五峰峰主的身影映得影影绰绰。
晓镜吟站在堂外的回廊上,手里摩挲着“尘缚”剑的剑柄。
方才守堂的弟子说长老有要事相商,五峰峰主必须列席,旁人不得入内。
他望着议事堂紧闭的木门,忽然想起昨日楚寒玉叮嘱他今日卯时练御剑,此刻却被拦在堂外,心里竟有些莫名的不安。
“站在这里做什麽?”
楚寒玉的声音从身後传来,月白长袍上沾着些许晨露,“不是让你去练剑吗?”
晓镜吟回头时,正撞见他擡手将散落的发丝拢到耳後,晨光透过他指间,在廊柱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弟子想等师尊一起……”
他挠了挠头,忽然注意到楚寒玉腰间系着新的玉佩,正是那日给他的梅花佩的配对款,只是这枚雕的是苍劲的梅枝,“师尊,您今日也要参会?”
“嗯。”楚寒玉的指尖在玉佩上轻轻一触,“长老说有要事,关乎五峰安危。”
他擡眼看向议事堂,眉头微蹙,“你先去练剑场,我散会後去找你。”
晓镜吟刚要应声,木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道缝,德昌峰的路行舟探出头来,看到楚寒玉便笑道:“就等你了,楚峰主。”
目光扫过晓镜吟时,笑容淡了几分,“长老有令,堂内议事,闲杂人等回避。”
“他不是闲杂人等。”
楚寒玉侧身挡在晓镜吟身前,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是我遥川峰弟子。”
路行舟愣了愣,刚要再说什麽,堂内传来苍老的咳嗽声:“让他在外候着吧,终究是要见的。”
正是寒月山辈分最高的玄真长老,据说已活了一百三十岁,平日里深居简出,今日竟亲自参会。
楚寒玉朝晓镜吟递了个安心的眼神,转身走进议事堂。
木门在他身後缓缓合上,将里面的低声交谈隔绝开来,只偶尔有几句争执透过门缝飘出来,隐约能听见“下山”“皇室”之类的字眼。
晓镜吟握紧“尘缚”剑,指节泛白。
他忽然想起前几日收到的密信,说京中几位老臣联名上奏,要他即刻回宫,否则便要另立新君。
难道长老们说的要事,与他有关?
议事堂内,五峰峰主分坐在紫檀木圆桌旁,玄真长老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枯瘦的手指敲击着扶手,每一下都像敲在人心上。
“诸位都收到消息了吧?”
玄真长老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京城传来消息,三位藩王已在边境屯兵,声称要‘清君侧’,实则是冲着镜吟去的。”
他擡眼看向楚寒玉,目光锐利如鹰,“楚峰主,你该知道,寒月山从不干涉朝政,更不能为了一个弟子,将整个寒月山拖入皇室纷争。”
楚寒玉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茶沫在水面轻轻晃动:“长老说笑了,镜吟是我遥川峰弟子,护着他是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
玄真长老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密信拍在桌上,“藩王们说了,只要寒月山交出晓镜吟,便承诺永不侵犯寒月山属地。否则……”
信纸在他掌心化作飞灰,“下月初三,便要兵临城下。”
瑶月峰的夜清薇指尖摩挲着玉笛,轻声道:“藩王狼子野心,就算交出镜吟,他们也未必会遵守承诺。”
她擡眼看向楚寒玉,眼底带着几分担忧,“只是寒月山弟子虽多,终究抵不过千军万马。”
行月峰的萧奕凡摇着折扇,温声道:“夜峰主说得是。但晓师侄毕竟是当朝皇帝,久居寒月山确实不妥。京中百姓盼他回去主持大局,藩王之乱也需他亲自平定,这是他的责任。”
“责任?”
楚寒玉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溅出几滴,“他八岁入我遥川峰,我教他练剑,教他做人,从未教过他要为了所谓的责任,把自己逼入绝境!”
他站起身,月白长袍在晨光中扬起弧度,“藩王叛乱是冲着他来的,他回去就是羊入虎口!”
“楚峰主稍安勿躁。”
德昌峰的路行舟抚着胡须,“老臣们说了,只要晓师侄回去,他们愿誓死护他周全。再说,他毕竟是皇帝,总不能一直躲在寒月山……”
“谁告诉你他是躲着?”
楚寒玉的目光扫过衆人,带着彻骨的寒意,“他是在养伤!前几日练‘逐月式’伤了经脉,现在回去只会被那些老狐狸算计!”
奚落槿用团扇遮住半张脸,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戏谑:“楚峰主这护犊子的模样,倒像是生怕宝贝徒弟被人抢了去。”
她话锋一转,语气凝重起来,“不过玄真长老说得对,寒月山不能卷入纷争。晓师侄留在这儿,确实不是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