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晨雾还未散尽时,楚寒玉已踏着露水穿过宫道,月白的袍角沾着些草叶的湿痕。
御书房的铜环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他擡手轻叩三下,里面传来晓镜吟批阅奏折的沙沙声,混着沈毅研墨的轻响。
“进来。”
晓镜吟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擡眼时正看见楚寒玉推门而入,月白外袍衬得他脸色愈发清俊,手里捏着个素面锦袋,袋口露出半截泛黄的纸卷。
楚寒玉将锦袋往案上一放,袋口散开的瞬间,几张泛黄的票据滑了出来。
上面用朱砂画着奇异的符文,边缘还沾着些灰白色的粉末,凑近了能闻到股淡淡的咸腥味。
“晓镜吟,近日盐坊与漠北来往密切。”
他指尖点着其中一张票据,“这是从吴掌柜铺子里搜出的通关文牒,上面的印章是漠北王庭的私印,寻常盐商根本拿不到。”
晓镜吟拿起票据对着晨光细看,玄色的袖口扫过堆积的奏折。
票据上的符文扭曲如蛇,隐约能看出是某种血契的印记,他指尖在符文边缘摩挲片刻,眉头渐渐蹙起:“漠北向来不産盐,他们买这麽多私盐做什麽?”
“不止买盐。”
楚寒玉从锦袋里抽出张舆图,在案上铺开时发出脆响,“吴掌柜招认,每月十五会往漠北送三车盐,回来时车厢总是空的,但车辙却比去时深三成。”
他用指尖在舆图上圈出个红点,“这里是必经的黑风口,前几日我们……”
“我们?”晓镜吟忽然擡眼,墨色的瞳孔里闪过丝锐利,“师尊说的‘我们’,是和谁一起?”
楚寒玉的耳根泛起浅红,指尖在舆图褶皱处顿了顿:“咳,出去办事时,我和你两位师姑——就是奚落槿与夜清薇,恰巧路过那里。”
他飞快地转开话题,指尖点向舆图边缘,“更奇怪的是,那附近总萦绕着股鬼气,像是有阴物在吸食生魂。”
晓镜吟放下票据,起身时玄色常服扫过案角的青瓷笔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鬼气?”他走到楚寒玉身边,两人的影子在舆图上交叠,“寒月山的除邪术里有记载,这种带着咸腥味的鬼气,多半与水祟有关。”
他忽然想起什麽,指尖在楚寒玉手腕上轻轻一捏,“师尊没被缠上吧?”
“我有清霜剑护身,无妨。”
楚寒玉抽回手,袖袋里的玉笛硌着掌心,“但你要时刻做好准备,盐案背後恐怕不只是贪腐那麽简单。”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夜清薇的流音笛斜插在腰间,月白的裙摆在门槛处扫过;奚落槿则捧着个食盒,湖蓝色的布裙上还沾着点昨日的泥痕。
“陛下,楚峰主。”
夜清薇微微颔首,流音笛在掌心转了半圈,“我们在宫门口遇见沈公公,说你们在议事。”
奚落槿把食盒往案边一放,鎏金的锁扣弹开,露出里面的莲子羹和桂花糕:“知道你们又要忙得忘了吃饭,特意让御膳房做的。”
她瞥见案上的票据,团扇往纸卷上一拍,“这就是那些私盐贩子的罪证?”
晓镜吟点头,拿起张票据递给她们:“上面的符文很可疑,像是漠北萨满教的献祭仪式。”
夜清薇接过票据,指尖在符文上轻轻拂过,流音笛忽然发出声清越的鸣响:“这符文里缠着生魂的怨气,至少献祭了上百人才凝成。”
她擡眼看向晓镜吟,眼底带着几分凝重,“师侄,你看看还能不能召唤尘缚?”
“尘缚?”晓镜吟下意识地擡手按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剑穗的位置空空如也。
他忽然想起四年前在寒月山的锻造屋,萧慕在剑柄内侧刻下“尘缚”二字时,火星溅在他手背上的灼热感——那时他刚从皇宫回到寒月山,楚寒玉说“你的剑该有个配得上你心境的名字”。
奚落槿在一旁扇着团扇,笑得眉眼弯弯:“毕竟你下山之前,你师尊教过你召唤剑的法子。”
她故意凑近楚寒玉,用团扇挡着嘴,“当年某人可是为了教你这个,在遥川峰的雪地里站了三个时辰呢。”
楚寒玉的耳根泛红,抓起块桂花糕塞进她手里:“吃你的。”
晓镜吟深吸一口气,擡手结了个剑指,指尖凝聚起淡淡的灵力。
寒月山的召唤术要诀在脑海里流转——“以意驭气,以气唤剑,心剑相契,方能通灵”。
他闭上眼,神识沉入丹田,仿佛又回到了遥川峰的练剑场,楚寒玉的声音在风雪里响起:“记住,剑是你的臂,你的胆,更是你的心。”
“尘缚,来!”
一声低喝落下,殿外忽然卷起阵旋风,玄色的剑穗破风而入,“哐当”一声钉在晓镜吟掌心的剑指上。
尘缚剑通体泛着冷光,剑柄内侧的“尘缚”二字在晨光里亮起,剑身上的云纹仿佛活了过来,顺着灵力流转的方向游动。
“好小子,没忘本。”奚落槿拍着手笑,团扇在案上敲出轻快的响,“比当年在寒月山时利索多了。”
夜清薇走上前,流音笛轻轻碰了碰尘缚剑的剑脊,剑身在她触碰下发出声愉悦的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