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初夏的风带着寒月山特有的清冽,漫过幽篁舍的竹篱笆,将院中的梧桐叶吹得沙沙作响。
楚星眠握着那柄早已被她养得灵气四溢的“琼瑶”剑,在月光下练完最後一遍“流云十三式”,剑风收势时,剑穗上的银铃轻轻一晃,细碎的声响落在静谧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她今年八岁,身形已褪去幼时的稚嫩,站在月光下,一身浅碧色的劲装衬得她脊背挺直,眉眼间既有楚寒玉的清冷,又多了几分孩童的鲜活。
不远处的石凳上,五岁的楚清辞正托着腮,小手轻轻抚摸着膝头那柄刚认主不久的“素雪”剑——剑身莹白,像极了寒月山巅的积雪,剑柄处缠着柔软的白绒,是晓镜吟特意让人加上的,怕她握剑时硌手。
“姐姐,你练得真好。”楚清辞仰着小脸,声音软软的,像浸了蜜的棉花糖,“什麽时候爹爹也能教我‘流云十三式’呀?”
楚星眠收剑入鞘,走到她身边坐下,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等你再长高点,握剑能稳当些,爹爹自然会教你。”
她顿了顿,看着妹妹眼底的期待,又补充道,“不过镜吟爹爹说,你的‘素雪’剑更适合轻巧的剑法,说不定以後爹爹会教你别的呢。”
楚清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依旧攥着素雪剑的剑柄不放。
这柄剑是上个月楚寒玉亲自带她去百炼坊锻造的,认主时剑身泛着淡淡的冷光,浮现出“素雪”二字时,楚清辞开心得抱着剑转了三圈,连晚上睡觉都要放在床头。
两人正说着话,晓镜吟端着两碗冰镇的酸梅汤从屋里走出来,他今年三十三岁,眉眼间依旧是温和的模样,只是比起十年前,多了几分沉稳。
他将酸梅汤递到两个女儿手中,笑着说道:“练了这麽久,快喝点酸梅汤解解暑。你爹爹在屋里整理以前的剑谱,你们要是累了,就进去陪他坐会儿。”
楚星眠接过碗,小口抿了一口,酸梅汤的冰凉瞬间驱散了练剑的燥热。
她看向屋里透出的暖黄灯光,忽然想起白日里和妹妹在藏书阁翻到的旧画——画上是两个年轻的身影,一个穿着月白锦袍,一个穿着浅灰长衫,站在遥川峰的峰顶,背後是漫天的云海。
当时她问晓镜吟画里的人是谁,晓镜吟只笑着说是他和楚寒玉,可她总觉得,画里的人看起来和现在没什麽两样。
“镜吟爹爹,”楚星眠放下碗,仰起头问道,“你和爹爹,今年都多少岁啦?”
楚清辞也立刻凑过来,小脑袋点了点:“对呀对呀,我和姐姐想知道。”
晓镜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楚星眠的头:“我今年三十三岁了。”
“哇,好年轻啊!”楚清辞眼睛一亮,小手拍了拍,“比山下茶馆里说书的先生年轻多啦!”
晓镜吟被她逗得笑了一声,指了指屋里:“你们爹爹还在里面,不如你们猜猜,他今年多少岁?”
楚清辞歪着小脑袋,认真地想了想。
她每天都能看到楚寒玉,爹爹总是穿着月白的衣服,头发用玉簪束着,皮肤白皙,眉眼清冷,看起来比镜吟爹爹还要俊朗几分,一点都不像老的样子。
她脆生生地说道:“爹爹看起来这麽年轻,肯定比镜吟爹爹小!”
这话刚说完,屋里就传来一道清冷又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我要是比他小,当年就不会收他当徒弟了。”
楚寒玉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本泛黄的剑谱。
他今年四十五岁,可岁月似乎格外厚待他,除了眼底多了几分沉淀的温柔,模样竟和三十岁时毫无二致,月白的锦袍穿在他身上,依旧像当年那个让全山弟子敬畏的遥川峰峰主。
楚星眠眨了眨眼,上下打量着楚寒玉,试探着说道:“那我猜……三十五岁?”
楚寒玉走到石桌旁坐下,将剑谱放在桌上,目光落在两个女儿好奇的小脸上,声音柔和了几分:“我今年四十五岁了。”
“啊?”楚清辞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小手指了指楚寒玉,又指了指晓镜吟,“可是爹爹,你看起来比镜吟爹爹还要年轻呀!为什麽呀?”
楚星眠也跟着点头,眼底满是疑惑。她在山下见过四十五岁的人,大多头发都有些花白了,可爹爹的头发还是乌黑的,连眼角都没有细纹。
楚寒玉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温水,月光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回忆遥远的往事,然後缓缓开口:“那是因为,当年我死了十年。”
“死了十年?”楚清辞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小手不自觉地抓住了晓镜吟的衣角,“爹爹,你……你以前死过吗?”
晓镜吟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怕,然後看向楚寒玉,眼底满是温柔的怀念。
楚寒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当年,你们的镜吟爹爹才十岁,总缠着我带他下山玩。那时候我二十二岁,刚当上遥川峰的峰主没多久,耐不住他软磨硬泡,就带他下了山。”
“我们在山下玩了一天,回来的时候,在寒月山的山脚下遇到了玄铁兽。那畜生凶猛得很,你们镜吟爹爹当时年纪小,没反应过来,被它一爪子拍中了後背。”
楚寒玉的声音顿了顿,目光落在晓镜吟身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愧疚,“我当时一心想着护着他,没顾得上自己,被玄铁兽的利爪扫中了金丹,金丹瞬间就碎了大半。”
“我用最後的灵力,把他送到了药峰,让玄真长老救他。那时候我怕玄真长老为了救我,分了心耽误你镜吟爹爹的伤势,就没敢留下,自己走回了遥川峰。”
楚寒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的边缘,“我记得当时走不动了,就躺在训练场的那块大青石上,後来是沈毅——也就是你们现在的沈毅师兄,把我扶回了房间。再後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