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晨露在剑冢的旧剑上凝结成珠,晓镜吟的膝盖已在青石地面上跪了近三个时辰。
寒月山的夜风带着山巅的寒气,透过他单薄的中衣,将凉意渗进骨头里,可他只是微微垂着眼,目光落在身前那柄锈迹斑斑的旧剑上,没有丝毫挪动的意思。
昨日从幽篁舍出来时,月色正浓,他走到剑冢,看着满地插着的丶属于寒月山历代弟子的旧剑,忽然想起自己刚拜入楚寒玉门下时的模样——那时他才十岁,也是这样,因为练剑不认真,被楚寒玉罚跪在这里,当时的他还会偷偷抹眼泪,可现在,他只觉得这份惩罚里,藏着楚寒玉未说出口的柔软。
他知道,楚寒玉让他跪剑冢,并非真的要罚他,只是心里那道关于“怀孕”的坎还没完全迈过去,需要这样的方式来平复心绪。而他能做的,就是乖乖受罚,让师尊知道,自己永远会顺着他的心意,陪他慢慢调整。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远处的训练场传来弟子们集合的声音,晓镜吟的膝盖已经麻得没了知觉,可他还是撑着身子,轻轻活动了一下脚踝——他得在这里跪满楚寒玉要求的一天,不能让师尊觉得他敷衍。
与此同时,遥川峰的训练场上,楚寒玉的身影已立在高台之上。
他今日换了一身显肃杀的白色劲装,手中的玉质戒尺换成了一根玄铁短棍,周身的寒气比昨日更甚,连训练场边缘的竹林,都像是被这股寒气冻得不敢晃动。
“今日练‘惊鸿三式’,每一式都要练到剑招与心意相通,若有偏差,玄铁棍可不认人。”楚寒玉的声音比晨霜还要冷,目光扫过下方的弟子,“昨日被罚的几人,今日若还是出错,便不是罚练那麽简单了。”
弟子们噤若寒蝉,握着长剑的手都在微微发抖。昨日被戒尺打中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今日峰主换了更重的玄铁棍,显然是心情依旧没好转。
有几个昨日被罚的弟子,更是脸色苍白,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楚星眠和楚清辞依旧在训练场角落练习握剑,只是今日,她们身边少了晓镜吟的身影。
楚清辞握着素雪剑的手有些不稳,小声对楚星眠说道:“姐姐,镜吟爹爹怎麽还不回来呀?平时这个时候,他都会给我们带热乎乎的豆浆的。”
楚星眠也有些担心,她擡头看向高台之上的楚寒玉,见爹爹依旧是一脸冰冷,便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镜吟爹爹可能有事要忙,我们先好好练剑,等练完剑,爹爹说不定就让镜吟爹爹回来了。”
她知道,镜吟爹爹昨晚肯定是被爹爹罚了。昨日晚饭时,她就看出爹爹眉宇间的烦躁还没散去,晚上跟着奚落槿干娘回房後,又听到干娘们小声议论,说爹爹让镜吟爹爹去跪剑冢了。
她虽不知道剑冢的惩罚有多重,却也知道,那是寒月山最严厉的惩罚之一,心里不由得替镜吟爹爹担心。
楚寒玉在高台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手中的玄铁棍微微动了动,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可很快又被冰冷覆盖。
他知道自己今日依旧在迁怒,可只有在这样严苛的练剑中,他才能暂时压下心中的杂乱——晓镜吟在剑冢受罚,他并非不心疼,只是他需要这样的“距离”,来消化自己即将再次怀孕的事实。
第一个上前演练“惊鸿三式”的弟子,因在第二式的转身动作上慢了半拍,楚寒玉的玄铁棍便“砰”地一声落在他的肩头,比昨日的戒尺重了数倍。
那弟子闷哼一声,直接跪倒在地,肩头瞬间红肿一片。
“起身,继续练。”楚寒玉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连转身都能慢,他日遇到敌人,这便是取死之道。”
那弟子咬着牙,挣扎着站起身,重新握剑,只是手臂都在微微发抖。
其馀弟子见状,更是屏气凝神,连眼神都不敢乱瞟。
楚星眠握着琼瑶剑的手紧了紧,她知道爹爹心里不好受,可看着弟子们被打得那麽惨,她还是忍不住小声对楚清辞说道:“妹妹,我们练剑再认真些,说不定爹爹看到我们听话,就不会那麽生气了,镜吟爹爹也能早点回来。”
楚清辞点了点头,用力握紧素雪剑,小脸上满是认真。两个小姑娘不再说话,只是专注地练习着握剑的姿势,小小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坚定。
一直到日头升到正中,楚寒玉才擡手示意弟子们停下:“今日就到这里,被罚的弟子留下,其他人退下。”
弟子们如蒙大赦,躬身行礼後,匆匆离开,不少人离开时,都回头看了一眼留在原地的几个弟子,眼神里满是同情。
楚寒玉走到那几个弟子面前,玄铁棍在手中轻轻敲击着掌心:“昨日教的‘寒江独钓’式,再练五十遍,若还是出错,今日便不用回去了。”
那几个弟子不敢有半句怨言,立刻握剑演练起来。楚寒玉站在一旁,目光锐利地盯着他们的动作,玄铁棍时不时落在他们的肩头或後背,每一下都力道十足,却又精准地避开了要害——他虽在迁怒,却也没真的想伤了弟子。
楚星眠和楚清辞没有离开,她们站在训练场角落,看着这一幕,小脸上满是担忧。楚清辞拉了拉楚星眠的衣袖,小声说道:“姐姐,爹爹什麽时候才不生气呀?我想镜吟爹爹了。”
楚星眠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们再等等,说不定下午镜吟爹爹就回来了。”
就在这时,奚落槿和夜清薇提着食盒走了过来。她们今日一早就在幽篁舍准备了午饭,可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人,便想着来训练场看看。
“星眠,清辞,怎麽还在这里?”夜清薇走到两个小姑娘身边,笑着问道,“快跟我们回去吃饭。”
楚清辞看到她们,眼睛一亮,立刻跑过去拉住奚落槿的手:“奚落槿干娘,镜吟爹爹还不回来吗?我想他了。”
奚落槿摸了摸她的头,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你们爹爹惩罚人,一旦罚了跪剑冢,便是要跪足一天的。晓镜吟暂时还回不来,等过了酉时,他才能回来。”
“要跪一天呀?”楚清辞的小脸上满是惊讶,“剑冢那里是不是很冷呀?镜吟爹爹会不会冻坏呀?”
“放心吧,不会的。”夜清薇笑着说道,“晓镜吟修为不低,这点寒气对他来说不算什麽。等他回来,我们给他做些热乎乎的汤,让他暖暖身子。”
楚星眠也走了过来,小声问道:“干娘,爹爹什麽时候才能不生气呀?他今天又打了好多弟子。”
奚落槿和夜清薇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她的担忧。奚落槿说道:“你爹爹只是心里有些事没想通,等他想通了,就不会这麽严厉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乖乖听话,不让他操心。”
夜清薇也补充道:“好了,我们先回去吃饭,等吃完午饭,你们跟我们一起去整理药材,给晓镜吟准备些驱寒的药膏,等他回来好用。”
楚星眠和楚清辞点了点头,跟着奚落槿和夜清薇朝着幽篁舍的方向走去。
走之前,楚星眠回头看了一眼高台上的楚寒玉,见他依旧站在那里,盯着弟子们练剑,眼底的冷意丝毫未减,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心疼——她知道,爹爹心里比谁都难受,只是他习惯了用冰冷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回到幽篁舍,奚落槿和夜清薇做了一桌子丰盛的午饭,有楚星眠喜欢的糖醋排骨,有楚清辞爱吃的清蒸鱼,还有专门为晓镜吟准备的丶用来驱寒的生姜鸡汤。
可两个小姑娘却没什麽胃口,只是小口地扒着饭,时不时看向门口,期待着晓镜吟的身影出现。
“快吃吧,多吃点,才能有力气帮晓镜吟准备药膏。”奚落槿给楚星眠夹了一块排骨,笑着说道,“等晓镜吟回来,看到你们给他准备的药膏,肯定会很开心的。”
楚星眠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大口地吃了起来。她要快点吃完饭,快点准备好药膏,让镜吟爹爹回来就能用上。
吃完午饭,奚落槿和夜清薇便带着楚星眠和楚清辞来到药房。药房里摆满了各种药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