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小弟子的拥抱,每一次都能让他犹豫丶心软,对那个魔头一再放任,最终酿成今日的苦果。
他微微闭眼,听着身後那人埋在他腰间闷闷的声音。
“弟子冒犯师尊。”
他似乎很害怕,声音颤抖,却死死抓着面前人的衣服不肯放手。
“只是师尊,若明河死,我也不能在世间独活。”
“怎麽?你想殉情?”
衡清君气笑了,突然脸色一变,拉过身下人的手腕。
腕间青紫的血管上拖出艳红的藤蔓,一直蜿蜒进垂到臂弯的云袖里。那是一种刺眼的红,刺得衡清君瞳孔也泛起微微血光。
同命契。
只有签订契约的两人相遇时,契纹才会显现。若独自一人,而主人又无意彰显,血纹便会安静得埋伏在肌肤之下,连渡劫期修士也无从察觉——
就像他也无从察觉瞬息变换的命运和情爱。
“很好。”
冰室中霜层开始生出荆棘,层层叠叠的尖刺交织着,寒光闪闪,像万千将要把什麽一口吞下的毒牙。
但衡清君的声音比这荆棘丛更冷更利。
“我竟不知……你是如此敢想敢做的人。”
话音落下,衡清君扯下环在腰间的手。
贺拂耽本不想放手,却在面前人回头的那一霎,情不自禁松开手。
他竟然看见盛怒之下,师尊那张完美无瑕的脸破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纹。
“阿拂怕我?”
衡清君在笑,但这笑让人胆战心惊。
“阿拂嫌我?莫非阿拂喜欢的是那魔头的脸吗?若我划了那张脸,阿拂可还会喜欢他?”
贺拂耽没有回答,他已经在惊惧之下说不出话来。
骆衡清再也无法忍受。怒气如同烈焰从心底蹿出,噬咬着那道伤口,裂纹在他脸上横生,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作碎瓷摔落。
他瞬息便迈出冰室,朝望舒宫偏殿客房飞驰而去。
“师尊!”
贺拂耽回过神,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後,右臂处的伤口在情绪激动下裂开,鲜血顺着手臂流下,从指尖滴落。
在秘境中抵挡雷劫丶绘制契约,已经耗尽他所有灵气,三日昏睡也未能休整回来。清规剑为护主人更是力竭,现在还在识海中休眠。
勉强召唤出来御剑飞行,但很快便双双灵气不支,从半空跌下去。
衡清君听见动静,不得已回身过来接他。
就这一个耽搁,收到贺拂耽灵蝶求助的空清道长便已经赶了过来。
衡清君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贺拂耽,脸色很不好看。
他没有行礼,只是道:“见过师兄。”
空清道长没时间计较这些,挥手屏蔽了贺拂耽五感,而後焦急开口:
“衡清,你究竟想做什麽?我知道你眼里容不得沙子,拂耽被那魔头所惑,一定要与他共入宗牒,你定然心中不喜。可这左不过就一年时间,大可不必现在便要那魔修性命。待拂耽化龙,随你怎麽除魔卫道不行吗?莫非……你已经确定那独孤小子就是那条烛龙?”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怎能对他动手!若惹怒虞渊衆魔神,兵临我修真界,你可能担得起这责任!?”
“虞渊衆魔被天道厌弃已久,早晚该死。若虞渊出兵,我一力承担。”
“你如何承担!?当年耽儿病重,你前往虞渊对那小龙下手,都要假托下幽冥界斩返魂树。如今你倒是能耐了!竟然想掀起两界战争吗?!”
衡清君闭眼,心中暗恨。
正是因为他不能去虞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