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洗经伐髓那次,即使已经过去二十年,现在想起来还是条件反射地想要发抖。若非那次洗经伐髓後大病一场,他现在或许还在接受师尊的高强度修炼计划。
所以他敬爱师尊,也惧怕师尊。
这份怕,几乎与爱一样多。
第二天贺拂耽起了个大早,不用师尊来查岗,他亲自溜达进了师尊帐中。
一是为弥补昨晚阳奉阴违的愧意。
二是为了解有关兰香神女的线索。
夜晚的时间要大量用来练习剑舞,留给他和白石郎谈话的时间并不多,最好句句一针见血。
帐中衡清君正在案前看一封灵鸽传书,见贺拂耽走来,便放下手中书信,朝他伸出手。
贺拂耽在师尊身侧落座,乖乖伸出手腕,任师尊把脉。
他面上一派淡定,内里提心吊胆。
修真界的医术,应该不至于高超到能仅凭摆脉就诊出他昨晚熬夜了吧?
片刻後,衡清君收回手。
“这几日外出劳累,你不必再像宫中那般刻苦练剑。注意休息。”
贺拂耽应下,心中惊呼:真诊出来了!
还好师尊没有多想,还以为他是在勤学苦练。
不过好像确实也没太大差别?
衡清君铺纸提笔,贺拂耽很有眼力地立刻替他研墨。
墨条摩擦出纯黑油亮的墨汁,磨墨的人心思却不在其上,一眼又一眼地朝一旁数摞信纸上看去。
“想看就看。”
贺拂耽立刻放下墨条。
“谢师尊。”
写信的人八宗十六门各阶修士都有,哪怕只是探查到一点微小的线索,都会事无巨细的禀报。
贺拂耽越看越心惊,师尊就是在这样繁忙的事务中,仅用一百八十年就修炼到渡劫期的吗?
信上说,他们将整座女稷山都搜查了一番,重点关照了几处村民口中的神迹。可以确定的是,兰香神女确实存在,但她的诞生没有相关资料记载,像是突然出现。
所以未必是山神,也或许只是山中鬼魅。
看其行事暴虐,比起神灵,更有可能是山鬼山魈。
不论是什麽,这位神女在当地的香火非常旺盛,并且有着相当强大的神力。
从各地收集到的资料来看,她不仅将女稷山看管得非常好,还时常四处游山玩水,结交多方神灵,在离女稷山很远的地方也有显灵助人的记载。
这样的一位神灵突然连杀四十八人,还是剜心这样残忍的手法,前後实在太割裂了。
又有一只灵鸽脚上绑着信筒飞来。
拆开看罢後,衡清君起身欲走。
贺拂耽连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跟上去,他起得太急,身前人猝然停下时,他一时间没收住脚步,直直撞了上去。
吃痛後赶紧捂着鼻子,慌乱地准备跪下请罪,但没有跪下去,师尊用一道灵力捧住了他的双腿。
他只得站起来,起身时看见师尊眼中似乎闪过一丝细微的笑意,转瞬即逝,如同幻觉。
他瓮声瓮气道:“弟子冒犯师尊。”
“今日风寒,你最好留在帐中。”
“可我想跟着师尊。”
衡清君没说好不好,反而问道:“觉得无聊?你那个朋友呢?今天不陪你解闷吗?”
贺拂耽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师尊的声音听上去不像在生气,但也绝不是在为他交到朋友而开心。平静语气里微妙的别扭感,即使木头也能感受得到。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重复着:
“我想跟着师尊。”
衡清君默不作声。
这一幕何其眼熟,初来乍到的少年人悄悄跟在陌生的师长身後,被回头撞见後,也是这样怯生生地望过来。
“随你。”
贺拂耽松口气,知道师尊这是不再追究明河不请自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