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骆衡清一日不死,他仍将永远活在恐惧之中。
“骆衡清当日斩返魂树,槐陵王苦苦求我相救。如今却情花怒放,还是足足两次。想来已经忘了从前仇恨了。”
“不……我不曾忘。”
沈香主闭上眼,复又重新睁开。
取下鸽子口中的槐花,定定看一眼後,攥在手中,用力捏碎。
花瓣的粉末从指隙中落下,像纷纷扬扬的又一场雪。雪停之後,眸中那些暗潮涌动的情绪都随即消失。
他接过菩提子,化身为一只黑鸦远去。
*
虞渊,巨灵山。
山中流水汇作的溪流,最後会一直奔流到北海。
往日清澈的溪水如今混了一丝金芒,植物中提炼出的墨汁,亦散发着植物的清香。
贺拂耽手拿布巾,当日是怎样一片一片为手心下的红鳞染色,现在便也是怎样一片一片细细擦净。
独孤明河只有下半身化作龙形,正很安分地倚在岸边,看着握着布巾的修长手指一下下抚过鳞片。
看起来很正人君子的模样,如果没有用龙尾缠上身旁人腰间的话。
龙尾顺着腰肢往下,绕过腿|侧,勾上脚踝,若有若无地撩拨那里小巧的踝骨。
感觉到痒,贺拂耽轻声说了句“别闹”。
擡头朝面前人看去,却只看见对方很无辜的一笑,像是什麽都没有做,却平白遭到谴责。
布巾渐渐往上,触碰到腰间。
独孤明河仍旧不愿完全化作龙形,就这样以人身的形态将鳞片幻化出来,供面前人擦洗。
擦到小腹上的鳞片时,因为一呼一吸,指尖下温热的起伏最为明显,擦过某一处皮肤时牵连起的猛烈颤动也纤毫毕现。
布巾来到颊边,擦过眼下的时候用着更轻的力道。
为方便擦洗,贺拂耽是赤脚跨坐在面前人身上的。
崖边巨石的阴影之下,面前这双眼睛似乎深邃到装满了整个世界。却又有无数呼之欲出的情绪即将满溢,浅薄到似乎只能看见他一人。
贺拂耽悄悄深吸口气,避开那过于灼热的视线,布巾轻轻擦过金黄的龙角。
连日奔波已经使那上面的金墨斑驳了,露出血红的内里,衬着龙角顶端的断裂,像是依然重伤着。
贺拂耽指尖滑过裂面。
“这里……还能长好麽?”
“龙角不可再生,恐怕要等到下次轮回才能好起来了……”
独孤明河看着面前人,眼睫一下轻颤,“怎麽?阿拂嫌弃我了麽?”
“没有!”贺拂耽急忙道,“就算断了也还是很好看的角,像珊瑚一样好看。”
独孤明河却依然很不自信。
“可断了就是断了。就算阿拂不嫌弃我,别人也会笑话我。”
“不会的……”
贺拂耽喃喃。
剧情里主角根本没有受过这样严重的丶甚至不可痊愈的伤,何况还是伤在如此显眼漂亮的龙角上。若他有这样漂亮的角,哪怕只是多出一丝划痕也会心疼得不得了。
明河现在心里不知道有多难过。
贺拂耽怜惜地捧起面前人的脸颊,很认真地承诺道:“如果有人笑话你,我就帮你教训他。”
“那个人得到教训,是那个人的事。我还是会不开心。”
“那明河要怎麽样才能开心呢?”
“亲它一下吧,阿拂。”
独孤明河眸色微深,稍稍起身,一瞬间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
他嘴角微勾:“你亲它一下,我就会忘记所有不高兴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