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拂耽:“魔尊想如何?”
独孤明河微笑:“只要阿拂把骆衡清休了即可。”
甚至还相当体贴大度地补充道,“不是赶时间吗?仪式便一切从简吧,阿拂只需口头一说便可。”
贺拂耽一时间进退两难。
他不曾想到白泽这一世命数如此短暂,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所有的计划。思绪一片纷乱,一时间无法想到合适的话来应付。
然而面前人还在步步紧逼:
“我可不接受与旁人平起平坐。不休掉他的话,他就只能做小哦。”
另一只手也传来微微加重的力道,像是身侧另一人居然真的会害怕这样的威胁。
却又不敢说些别的,只能像之前一样,再次轻轻唤道:
“阿拂。”
贺拂耽仍旧回答,也仍旧没有看向身旁的师尊。
他只是静静看着面前好整以暇的魔尊,直到眸中漫上一层雾蒙蒙的水汽。
独孤明河强迫自己狠下心来,事不过三,总不能败在这双泪眼下三次。
却在大颗泪滴真的从那双眼睛里滑落时,顿时慌了神,伸手想要替面前人拭泪。
“你别哭啊,不休就不休嘛。”
“咱们先去人间好不好?等回来再说这件事?”
听到这句保证,贺拂耽立刻制住眼泪。
也不用面前人动手,自己擡袖擦干眼泪,转头看向身侧另一个人。
“此事等我回来再行商议,魔尊已经应允,师尊意下如何?”
骆衡清一愣。
面前人眸中泪痕未干,神色却已经恢复一片平静,似乎眼泪只是他的武器,一旦得到想要的结局就可以立刻收回。
骆衡清下意识朝那魔修看去,却在那魔头面上看见比他更明显的呆滞。
他心中怆然,某个折磨得他惶惶不可终日的猜想在此刻愈演愈烈,却像鸵鸟一样不听不看丶不思不想。
他苦涩一笑。
“阿拂想要的,为师如何能不应?阿拂去人间吧,与独孤公子一起……”
他轻叹口气。
“为师替阿拂坐守望舒宫,阿拂自可後顾无忧。”
*
人间。
千重阙。
禁军守卫森严,仆从如云,太医更是如流水一般进进出出。这样严密的防护之下,却有人一路进宫毫无阻碍。
无需多做解释,只要说出姓名丶对上画像上的容貌,就有宫侍恭恭敬敬为他引路。
那画像并不是什麽名家所绘,画者技巧也并不如何高妙,却依然绘得无比生动。
形似不足,却十足神似,似乎倾注了画者无尽的情谊。
从看到那幅画起,独孤明河就陷入异常的沉默之中。
尽管没有前世的记忆,他还是察觉出这具身体对这座皇宫本能的厌恶。直到看到那幅画,他确定了那厌恶感从何而来——
是因为嫉妒。
这座皇宫有一个深爱着阿拂丶并且也分走了阿拂之爱的存在。
但他的异样没有引起贺拂耽的注意,他一直跟在宫侍身後,行色匆匆。
穿过重重宫阙後,撩起层层幕帘,他们终于看到龙床上的帝王——
曾经喝下的龙血,让这位不到不惑之年的帝王看起来还很年轻。
尽管眉宇间因常年身居高位而隐含威严,看过来的目光却一如二十年前那般温软。面上犹带病气,声音却从殿前遥遥传来:
“阿拂,你来了。”